第388章 烙花来历
……
南瑶皇宫,念奴庭一隅。
窃窃私语声传来。
“刚来的这小子生得俊俏,陛下莫不是要等到养大了再……”
“谁说不是呢,毕竟已有个稍年长他些的姜侍郎被陛下纳入后宫,这个怕是也跑不了……”
“看陛下迟迟不肯将雀奴大人封赏为侍郎,莫不是陛下不喜欢年纪大的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格外尽兴。
不远处。
二人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
雀奴垂眸狠狠瞪了符苓一眼。
那二人的话宛如刀子,生生扎进他的心窝里。
姜家献进宫的那个孩子他远远见过,模样虽生得确好,到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一个孩子都能做侍郎,凭什么他至今还是个奴。
如今又来了个瞧着更狐媚子的东西……
看向符苓的眼神越发凶狠。
……
画面一转。
不肯被脱了衣裳验身,挣扎中的符苓宛如一头凶猛的小兽,柔弱却倔强。
最后狠狠咬住了一人的手指。
手指瞬间血流不止,那人一脚踹中小腹将男孩踢得老远。
依旧压不住怒火,那人破口大骂。
“都是要卖身子保命的人了,还敢如此嚣张……”
“闹什么?把雀奴大人都吵醒了。”
简单回禀过后,侍从带着雀奴的命令回来了。
“雀奴大人吩咐,他既不肯听话验身,那便扒了衣裳丢出去,让所有人都来好好验验。”
被踹倒在地的男孩无力挣扎,眼神透着绝望。
眼瞧着他们一拥而上撕扯着符苓单薄的衣衫,柳禾只觉心头刺痛,忍不住上前阻止。
身体却又一次径直穿透众人,扑了个空。
瘦小的男孩赤着身子被扔出去,面对着众人的评头论足,他只能将整张脸埋在地下。
羞辱,恶心……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羞什么?头抬起来让人好好看看!”被咬之人冲他啐了一口,“他娘的……敢咬老子!”
似是怀恨在心,那人将符苓揪着发提起来。
被迫仰脸的男孩面上泪痕斑驳,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示弱。
绳索像栓狗一样套在符苓脖子上,那群人为宣泄情绪,扬言只要学狗叫便放过他。
符苓不依,被打得头破血流。
看着眼前的场景,柳禾的指尖狠狠扣进了掌心。
这是符苓的过去……
如此残忍。
她多想厉声驱散那些作恶的人群,在此刻无助的符苓身上盖件薄衫,维护他所剩不多的尊严。
可她依旧无能为力。
“花侍郎来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瞬间逃窜。
花侍郎——
那可是女皇陛下的心尖宠。
为将其掳至皇宫,陛下不惜以三万人马围城为代价,这才逼得他自废功力甘愿入京。
“阿苓……”
来人的脚步有些虚浮无力,面色也格外苍白,似是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来的。
用外衫将男孩裹紧抱在怀里,男人低声喃喃。
“师父来了,师父来了……莫怕……”
符苓安心地合上了眼。
……
光亮袭来,柳禾抬手遮挡。
再睁开眼时,又已不在原处。
入眼一派金碧辉煌,灯烛流光。
是南瑶女帝的寝宫。
柳禾又一次看到了她——
那个叫南黛的女人,原主的皇帝娘。
不过只一打眼,柳禾就能确认她不是她。
依旧是熟悉的容颜,穿着打扮却迥然不同。
眼前这个似是极喜华贵,一身雍容,金冠珠翠缀了满头,行动间珠光摇曳。
看着女人面上的阴森邪气,柳禾猜测这便是原主娘口中占据了她身子的厉鬼。
“陛下,花侍郎还是不肯用膳。”
女人猛地一拍桌案。
“你还要跟朕闹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无论女人说什么,温言相劝还是沉声警告,帐内皆是一片缄默。
半晌后。
女人收了伪装,冷笑一声。
“花无憾,你日日夜里都去看望那个孩子,还私下传授他毒法之事,当真以为能瞒得了一辈子吗?”
帐内之人总算有了些反应。
“来人,”女人的目光冰冷彻骨,语气残忍至极,“去把那个孩子丢进药炉里,做成新的毒兽。”
帐内人影一晃,跌跌撞撞地闪身而出。
“不可!”
“总算肯出来了?”女人冷笑,却仍不为所动,“听不懂朕的话吗?去把那孩子……做成毒兽,现在就去。”
花无憾毫不犹豫要追去,却架不住多人阻拦,不消片刻便被按在了女帝面前。
当初他为护下一城子民,不惜自废功力向此女妥协。
如今命数将枯,他毫无招架之力。
“就凭你现在这样子,拿什么跟我拗?”
女人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每个动作皆透着痴迷。
“这是你不听话的惩罚,先拿你的小徒儿开刀,下次可莫要再犯了……乖,吃饭。”
“我吃,我什么都吃……放过他……”
女帝到底还是妥协了。
将符苓扔进药炉的举动被中途打断,可那象征着毒兽的狰狞烙花却已印在后背。
这丑陋的印记,将伴随他终身。
看着男孩流血不止的后背,柳禾连指尖都在颤。
原来符苓后背上的红花……
是这样来的。
怪不得他不喜欢,甚至提起来就会厌弃。
这印记书写着他年幼时的苦痛,也记下了恩师为护他而承受的无尽屈辱。
……
师父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符苓独自在房梁上静坐了一夜。
有个戴面具的男孩爬了上来,随手扔给他一个馒头,又一声不吭地扭头去了。
符苓一动不动,只剩麻木。
不知为何,看到死灰般的男孩,她忽然很想抱抱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柳禾恍然发现自己竟已身处高屋之上,就在他身边。
符苓似乎看见她了。
麻木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
师父已逝,他现在不想应付任何人。
“滚”字尚未出口,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唇角。
清甜气味传来,还有少女指尖的馨香。
……是糖。
生病时师父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哄他入睡。
师父说,吃了糖,心里就不苦了。
淡漠的眸光终究还是动了动。
“师父……也会喂我吃糖。”
他不知她是从何处来的,却并不抵触。
或许是这个女人眼底的善意太过纯粹,看向他时宛如春雨,浸润了枯竭的心脏。
又或许……
是她的糖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