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有来有回

  ……
  短暂愣怔过后,柳禾什么都想通了。
  她原以为——
  长胥疑以符苓为饵引她前来,再用些手段致使二人血脉相通只是为了将她困在他身边,满足他求而不得的一己私欲。
  却不曾想他如此做,竟是为了替她引厉鬼上身。
  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不惜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吗……
  迎着男人毫不遮掩的炽烈视线,柳禾忽觉有些触动。
  “长胥疑……”她轻唤,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口,“你可知这样做你会……”
  “会死。”
  不待她说完,长胥疑已平静把话接了过去。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目光坦然,似对此事毫不避讳。
  忽地想起自己同南宫佞在地下密室里发现的棺椁,柳禾难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她知道,他不是在胡说。
  身为南境新皇——
  长胥疑眼下是最合适被厉鬼上身的人选。
  他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木里侧刻着镇压鬼魂之用的图腾,若因邪气上身被诛,厉鬼连带着长胥疑本人,永生永世都将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难道长胥疑苦心坐上这个位子……
  都只是为了如今这一刻吗。
  柳禾一时觉得心口处堵得厉害,却也很难说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半晌没吭声。
  长胥疑却自顾自继续往下说着。
  “到那时,南境皇权已稳,柳儿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他们自会臣服你跪拜你……”
  说话时,男人眸光中洋溢着的尽是为她而生的喜色。
  全然不曾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偏执之人,最是恳切。
  柳禾抿了抿唇。
  “……我不明白。”
  为了从前那点她已不记得的情谊,心甘情愿付诸性命,她替他不值。
  长胥疑微怔片刻,忽而轻叹。
  “你不需要明白……”指尖向前试探,与她缓缓缠绕,“我所为种种,也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他只想要她好好活。
  似是看穿了柳禾的动容,长胥疑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些许,咬唇扯了扯她的袖口。
  “冠好重,戴着有些头痛……”眼神无害,宛如幼兽,“柳儿替我揉一下……行吗?”
  虽在询问,动作却不容拒绝。
  看着径自枕在了自己腿上的男人,柳禾稍稍犹豫,却再也狠不下心。
  指腹于额角轻轻按揉,舒缓至极。
  长胥疑惬意合眼,生怕被她拒绝时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安心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柳禾垂眸,边揉边静静打量他。
  入目是卷翘的长睫,艳冶的红唇,皮肤却是瓷一样的苍白,少了些生气。
  望着男人合眼满足的神情,柳禾动作微顿。
  “你就不怕我忽然对你好,只是听了你方才那番话心动,有意哄你替我献身?”
  长胥疑轻笑,连眼睫都不曾动一下。
  “那有什么好怕……”
  他这残破的一生,最好的归宿就是替她而亡。
  若她肯接受,便已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腰肢被枕在腿上的男人伸臂圈住,长胥疑缓缓凑近,将脸埋进她的腰腹处。
  贪婪呼吸,却又小心翼翼。
  柳禾静静看了他良久,忍不住开口。
  “从前只觉得你疯,现在……”
  见她将后半句咽了回去,长胥疑圈住她身子的手略松了些,睁眼与她对视。
  “现在觉得我怎么?”
  觉得他傻。
  柳禾轻轻错开目光,没有说出来。
  倒也不执着于此,长胥疑忽而撑起身子,双臂与车身间圈起小块空余,将她围了起来。
  “其实……”他缓缓凑近,声音很轻,“我在别的地方还能更疯。”
  在别的地方更疯?
  柳禾忍不住抬眸询问。
  “……什么地方?”
  目光不及之处,她并未察觉男人眸中汹涌喷薄的暗红,好似惊涛巨浪。
  长胥疑想说——
  在床上。
  可这话露骨得很,他也生怕一句话将刚哄好的人再次惹恼,不肯给他好脸色。
  男人笑而不语,乖巧摇头。
  自不知他方才都想了什么,柳禾只见他目光怯怯无害,心口又是一软。
  “长胥疑,你听着……”
  少女语气清浅,面容却无比坚定。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长胥疑一愣,继而缓缓笑了。
  “……好。”
  有她这句话,他做什么都值得。
  马车抵达。
  柳禾下车后便径自去了此处休憩的寝阁,字条中她与南宫佞约好在此处碰面。
  不消片刻,远远传来脚步声。
  柳禾侧首向门口看去。
  入目是伟岸挺阔的身形,身着低调奢华的暗色金纹朝服,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大步跨入寝阁,男人不忘随手关门。
  只当他恐要紧之事被人听去,柳禾并未多心,提着曳地裙角迎上前去。
  “可还顺利?”
  没有怀疑过南宫佞的能力,她才放心将此事交给他去做。
  若连他都做不得,那便再无人能为了。
  “已照你所说的尺位定好,鼎附近也派了人密切巡查,不夜堂亦暗中监望,不会有异动。”
  男人稳声回应,继而歪头静待。
  自然知晓他在暗示自己不能白用人,柳禾将提前准备好的瓷瓶取出来递给他。
  “地宫内多年封禁,瘴气弥散,进去时记得带着这个,若生意外便服下它。”
  南宫氏族被囚于地宫多年,眼下还不知身体是何状况,自不能贸然行动。
  在那之前,南宫佞定会亲自进入查探。
  带着她的血,关键时刻兴许能保命。
  男人垂眸瞥了那瓷瓶一眼,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粗粝的指腹缓缓撩过她的手背,炽热的触感惹得柳禾迅速缩手。
  南宫佞唇角微挑。
  小姑娘年岁虽不大,倒是知晓人情世故,懂得有来有回才能让人更好为之做事的道理。
  可惜了……
  他想要的不只这个。
  “那鼎甚重,挪动起来颇为费力,”男人漫不经心活动着手腕,若有所思道,“要不要学着体恤以换臣心……小殿下?”
  柳禾微怔。
  以体恤换臣心吗……
  可她已给了他最需要的好处,确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法子来体恤人心。
  男人似笑非笑,眸光晦深莫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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