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小文艺当师傅

  “没事,没事,由我爸去,我很忙的,我在写东西,没时间处理这样的事。”
  南墙兄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反倒来安抚大妈。
  大妈一张大炮嘴地:“还没事?你爸被人打你这个当儿子的连看都不去看一眼!那两个女人好凶哟,又是揪你爸头发又是扯你爸衣服,你快——”
  南墙兄稍安勿躁地抬手打断道:“是女的打我爸那就更没事了,肯定是我爸做得不对啦。异性之间的暴力也许是一段美妙姻缘的开始,我都巴不得我爸梅开二度,身边有个女人照顾他。好事,这是好事,谢谢李阿姨哈。”
  说着竟“啪”地一声把前来通风报信的大妈关在门外。
  要不是亲眼所见,史寥龙还不敢相信这兄弟已修炼到了这样的境界!
  史寥龙奉劝要不一起去看下,不说帮架,身为儿子拿手机报个警也是有必要的。
  “你不了解我家,更不了解我爸。我爸在小区底商开铺子经营小超市,他经常跟人发生冲突,我以前听到这事跑得比动车还快,到了事发地我爸还倒吼我,说我是来送人头的,让我少管闲事。所以后来我就见怪不怪了。
  你别瞎操心了,不是我冷血无情,是女人打他那准没事。我爸这人我最了解,他看不上的女人连架都懒得吵,能打上架的估计是我爸动心了,以这种方式接触人家,让人家记得他。”
  史寥龙彻底无语。这小文艺都不急,他急个锤子。
  外卖送到了,是两份鸡蛋炒饭。
  两人扒拉很快吃完,南墙兄嘴一抹就坐回到电脑前。史寥龙以为他要继续码字,哪知这兄弟玩起了电脑游戏。
  南墙兄还理所当然地说写作是一项巨大的精神工程,急不来。若是状态好,灵感来了就像三叠大瀑布一样奔流到海不复还。但写作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常态化,细水长流、延绵不绝,玩的就是一心态。
  史寥龙跟他提到那些年入百万千万的大神,说这些人日更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南墙兄嗤之以鼻,说那些人是垃圾,是文字垃圾制造者。提及网络大神,这兄弟好像神经受到刺激,游戏也不打了问史寥龙:
  “你活了三十多年应该看过一些能让你印象深刻的小说吧,长的短的都行,说来听听。”
  史寥龙为了陪聊脑袋飞速搜索过往的信息量,然后回答:“说深刻当属莫泊桑的‘羊脂裘’吧。”
  南墙兄一拍手地:“有品味,这篇小说是法国短篇小说之王的成名作。莫泊桑的时代没有电脑,纯手写,据说手稿堆起来比人还高。他的导师福楼拜让他坐在阳台上观察楼底下经过的每一个人,然后用最简短、最精准的语言把被观察者描述出来。
  至于福楼拜你知道吗,他的代表作‘包法丽夫人’堪称绝响。这些名家的作品不是写出来的,是改出来的。他们甚至为了一个细节可以推敲几天,坐在写字桌上面对稿纸,一天过去了,有时只修改了一个标点符号!
  还有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雨果,他的作品你这一生必须要看。那种恢弘的气势、催人泪下的激情、直击心灵的文字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耗费毕生功夫都难以企及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阅读体验,当你看一本书,针对某一个情节,哪怕就那么十页纸,你看得如痴如醉,你可曾知道作者在创作中写了多少个十页,修改过多少个十页?
  所以我告诉,写作是连续思维的成果而不是思维本身。你千万别被那些所谓的大神误导了,这波人对于文学而言只是个门外汉,沾了点皮毛、耍了点小聪明、发了一笔小横财而已!”
  这南墙兄讲得眉飞色舞,一张嘴滔滔不绝。好像他所敬重的每一位大师级人物都复活了,来到书房里聆听他这个后世者的虔诚追溯。
  扪心自问史寥龙听这兄弟一番嗨侃也觉得对方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南墙兄对各类不同时代的作家语言风格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讲到某位大家的某一部作品其中的某一部分描写片段能从书柜拿出这本书,精准地翻到其中的页面,手指着具体的一排排文字让史寥龙眼见为实。
  这南墙兄虽然有点奇葩,不过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说不定他还真是未来文坛的一匹黑马!
  史寥龙这样想,突然听到南墙兄说:
  “你现在可以开始写了。”
  “什么,现在写?”
  “对,就是现在!”
  史寥龙摆脑袋地:“可我不知道写些什么?”
  “写什么都行,你闭上眼睛先想象一个场景,场景里有哪些人,然后让这些人在你所设计的场景里互动。”
  史寥龙照做,他想象不出来,也压根没想。他又不是真来拜师学艺的,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
  他的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嘴巴里好像有东西要钻进来,睁眼一看南墙兄居然把一支香烟的过滤嘴部分往他嘴里硬塞。
  他拨开对方的手说自己不抽烟。
  南墙兄不放弃地把烟头部分往他嘴巴里桶,像是诱惑他入魔道地:“你怕得肺癌?你还没资格患这么高级的病。我跟你讲,尼古丁是开启灵感之泉的金钥匙,来,你只要吸上几口大脑的中枢神经就有一种动力增压式的快感。”
  史寥龙脑袋后仰地表明不抽的态度,说不是癌不癌的问题,是这玩意烧钱,他是缺钱群体。
  “男人可以没烟瘾,但总要懂烟味吧,偶尔抽几次又不会上瘾。”
  南墙兄打着哈哈地叼上一支点着,然后坐电脑前开始敲字。
  史寥龙在书房里找了笔和纸去客厅沙发茶几上装腔作势地“写作”。
  反正是糊弄,心里也没什么压力,提笔就稀里哗啦地乱扯一通。
  一气呵成之下,手写的八百来字完成了。他拿着稿纸去书房找“师傅”过目,发现这兄弟居然叼着烟又在打游戏。
  对方看到他进来马上把游戏窗口最小化,切换到wps文档,甚至还欲盖弥彰地称写作游戏两不误。
  当这兄弟仔细看了史寥龙写的东西后便拿笔为其修改。
  区区八百来字能改出什么明堂,无非是在字里行间增删换调。
  南墙兄像是钻到字眼里了,专门抠字眼。这个词不适当、那句话表述的不准确,反反复复还乐此不疲。
  史寥龙看着都觉得累。他说以前自己在地铁上也见过一些人拿手机看书的,目测不到五秒就会翻页。如果照南墙兄这样的写法和改法,折腾上一年写出的字估计看的人也就用一个小时扫完。这样太不划算。
  “唉,我说史寥龙,你距离写作入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路。你这种写作心态就有大问题。‘围城’你看过没?就算没看过也听说过吧。钱钟书老先生当年写这篇小说每天只写五百字,还不是照样诞生了这样一部精典作品。”
  我晕,原来你是想当伟人呀!
  史寥龙这样想,他的目光转向电脑上的文档,发现上午这兄弟写到哪,现在还是停在那个进度。
  他问:“那你也是效仿大学者的节奏每天只敲五百字?”
  南墙兄说:“灵感来了就多写点,没灵感就保持这个量。我计划用两年的时间完成这本书。我要写就写精品,我的书是给那些有智慧、有思想的人看的。至于你说的那种在地铁里一目多行的人,那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文字!”
  能讲这种话,一直扑街是有道理的!
  史寥龙试探性地问:“如果说两年以后你写完了,你是选择在网上发还是出版实体书?”
  “看情况吧,先在网上发,反响好肯定有出版商来找我。当然了,这个也要看运气,但是作品本身才是关键。好的作品都是要经过时间的检验。麦尔维尔生前的作品‘白鲸’问世后反响平平,只到半个多世纪后作品深远的寓意和隽永的意象才被人挖掘出来,登上了世界名着的大雅之殿。”
  南墙兄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双眼泛光,好像他这辈子的使命就是坐等风起云涌,自己敲的每一个字注定闻名遐迩。
  说罢这兄弟又坐回到电脑前花了五分钟对着文档敲出十六个字,又用了三分钟修改,删除了七个字。最后好像这一天的任务完成了,关闭了wps文档,打开游戏窗口玩游戏。
  照这种挤牙膏的模式,先不说两年后的东西扑不扑,这兄弟在这两年的时间内铁定每天都是这样在家白吃白喝白抽。两年后又整出个大纲来,反反复复再两年。
  “要不我先回去了。”
  史寥龙说着,当南墙兄的面把那张圈圈点点的稿纸折起来夹在《缥缈青春》的书页里。
  南墙兄注意到这个细节,说:“不留下来吃晚饭?我爸烧的菜味道不错哟。”
  “不了,你帮我修改的草稿我得回去花时间消化,还有你的这本书我还没看完。”
  南墙兄对史寥龙当学徒的态度很是满意,起身送史寥龙,并邀请他明天再来。
  史寥龙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口答应。
  南墙兄把史寥龙送出门,送进电梯。在电梯门将要合上之际,南墙兄双手环胸,摆出文坛一代宗师的风范说:
  “史寥龙,写作有一定的理,而没有具体的法,讲求的心灵妙用。你回去好好消化我这句话。”
  史寥龙点头说“一定”。电梯门合上时史寥龙才自言自语地:这明明是大学者朱光潜的言论,小兄弟你还真当我没念过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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