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扑街不怕失败
南墙兄在连续进行四个小时的码字后感觉身心俱损,他从屋子里跑出来捂着嘴在院子里找到一个废弃的水缸就往缸口里吐。
“恶哇”
花花绿绿的呕吐物从嘴里喷泄出来,残汁溅到缸口周围让院子里的两男一女捂嘴扭过脑袋不尽干秽。
李大神戴着口罩走到南墙兄跟前拍拍对方佝成90度的腰问他有没有事?
南墙兄举起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好像在说“没事”,又好像在示意“我不行了,顶不住了”。
李大神极度失望地摇摇头,无奈地冲躺椅上的两男一女摊摊手道:“我这是花钱请了个祖宗!”
吐完后的南墙兄直接用手一抹嘴巴,恳请地:“我想睡觉,就睡一个小时。”
李大神用下巴指向客房:“去睡,睡着了最好别醒来!”
接下来的两天,南墙兄跟着李大神的节奏足不出户,一天睡眠不到四小时,每天憋足一口气地完成大神规定的字数。
以前在家南墙兄码字那是一种让自己灵魂发光的心灵享受,现在码字那叫一个生娃难产般地痛苦。
因为他不仅要替大神分化日更一万五千字中的四千,还要替大神写上三千字的后续存稿。这就造成了情节上的断层和跳跃,让他的写作状态紊乱不堪。
更要命的是大神还要求文字除了流畅得有一种速度感。
于是南墙兄在紊乱状态中把“速度感”写成了流水账形式,惹得李大神对其一顿臭骂:
“我说的是悬念和伏笔,怎么到你这里就成故弄玄虚了!
迫在眉睫、迫在眉睫、迫在眉睫,重要的事说三遍!
不要刻意制造迫在眉睫,怎么我说的你听不懂?迫在眉睫是依据前期设定好的伏线来烘托和暴发,不是平地起波澜大哥!
文字、文字,切记咬文嚼字!你有二百万太监文的经历还没上道?
你得驾驭文字,不是让文字来左右你!”
面对狂轰乱炸的批评南墙兄一天要吐一两次,客栈老板还特地在院子里备了一个垃圾篓,套上垃圾袋。
叶麻子心疼儿子遭这份苦,受这份罪;南墙兄却认为自己无脸见爹。
饮食方面除了稀饭馒头就是青汤面条,吃得南墙兄越发郁郁寡欢。
就算睡下来闭上眼睛,满脑子里都是李大神设定的那些让他异常反感的人物和情节,
让他根本睡不踏实。
第四天的时候,一大早那位女编辑突然来到李大神的房间捏着手机地:
“‘方寸’,这几天你有没有关注读者的评论?”
蓬头垢面的李大神满脸无奈地:“看过一些,我都已经脱层皮了,你还让我怎么滴?”
女编辑很是郑重地:“一个章节能说清楚的事你硬是要弄三个章节出来。几百万字的书适度灌水可以理解,可你整成个流水账+灌水+拽文,你请个帮手我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保质保量就行,但现在评论区骂声一片,连一些铁粉也怨声载道了,你这是找个外行来砸自己招牌呀!”
南墙兄羞愧难当地埋着脑袋不敢吭声。
李大神起身叼上一支烟,又递给南墙兄一支,说:“关于你,我不想说了,说得我累。这样,你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这四天里读者的留言。”
南墙兄“哦”了一声起身出门。院子里那两个躺椅上的男人看他的眼神也似乎带有一些轻蔑与不屑。
南墙兄找个地方蹲下来拿着手机看评论。他只看这四天以来他给大神代写的几个章节。
读者的评论很不友好:
(方寸你怎么把小说当论文来写?)
(没文化的小白,这不是论文,这是散文的表达方式。)
(散文?方寸怕是要散架了!)
(你个秃头没得救了,写不出来就搞些文绉绉的东西来糊弄大家,你这是在作死!)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几天有几个章节怪怪的,方寸肯定是便秘了,请枪手来帮忙。)
(雇枪手减轻压力也能理解,但是方寸你得对自己的读者负责呀,你找人代写起码也要找专业人士,搞个文青来糊弄,搞得大家看你的书像是在上语文课一样,你太不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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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墙兄看了足有半小时,心情跌落到冰点。
这要是搁以前,他会痛骂这群读者是学渣,不懂得欣赏文字的唯美与意蕴。但是自从跟着大神干了几天,每天看到数量庞大的粉丝群在追棒与催更,还有大神每日数千元的收益数据,他没有一丝底气和勇气来质疑。
他以为自己在最擅长的领域里只要认真起来那就是无敌的存在,现在碰到真正的高手才发现自己啥都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自嗨了这么些年,现在被人否定,被人笑话。
也许他真的就像他爹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他除了打游戏不适合干任何事,包括写文!
他爹叶麻子的声音此时从墙角一处拐着弯地传来:
“行了,行了,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你们嫌弃我儿子不行也无所谓,大不了你们换个人来写。我家不缺钱,我家三套房子外加七位数的拆迁款,我儿子不指望靠写书挣钱,他就是把这行当娱乐。你们不一样,写砸了你们得喝西北风,得失业。”
李大神的声音:“咱们也别争了,这样吧,你们父子来这趟也不容易,这两天想去哪玩,想吃什么费用由我来承担,两天后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史寥龙的声音:“要不再试用几天,这南墙兄对写作那是真爱,说不定他的潜力过两天就被你们给逼出来了。”
女编辑的声音:“我干这行九年了,作者行不行我看文风就能猜到十有八九。这个人是真的干不了这行,自娱自乐还可以,要走职业路线不是悲催就是悲剧。”
两男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家躺平才是唯一的出路。”
“我要有你们家这条件,我还写什么书,我有病吧!”
南墙兄默默起身,默默地绕到院子外围避开众人视线来到客栈外。他朝环山公路的下坡方向踽踽独行。
他走的就是下坡路。
不知不觉到了太子坡。两腿僵硬地踏上石头台梯,一步、两步,踏到第十七步时腿发软没有再往上攀的力气了。
这四年以来每天无节制地抽烟,坐电脑前码字和打游戏,一日三餐几乎都是没营养的外卖,疏于锻炼,体质弱到暴。
向上与登高看来与自己无缘了!
南墙兄转过身子无力地坐在台阶上,两手撑额,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南墙兄肩上轻拍了两下,他抬头看到了自己的爹。
其实他从客栈院子里溜出来时就一直没逃过史寥龙的视线。史寥龙让叶麻子一人跟着儿子,说“药效”已经到位了,再来个“精神疗法”儿子就能回头是岸。
这几公里的路上叶麻子一直和儿子保持距离不被发现,默默跟着儿子来到这里。
叶麻子拿出在途中买的纯净水,扭开瓶盖递给儿子,儿子接过如饥似渴地一咕噜往嘴里灌。
叶麻子跟儿子坐一块,掏出烟递给儿子,自己也叼一根在嘴上,说:“小子,这个不丢人,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
咱爷俩就一俗人,咱普通人就应该过普通人的日子。你想出名,想写成身家万贯的大作家那比考清华北大还难。
这几天你也长见识了,你看看那个李大神,人家过的什么日子,像踏马囚犯一样被关起来写,有钱赚但没时间享受是吧。这种日夜不分的工作,再熬几年身体就废了。要我说,我不希望你成为这种人。
你如果还想一门心思地写下去,以后你掉头发了,眼睛肿成个汽包鱼,身体胖成个猪,再整出个什么病来,先不说你能挣到多少钱,以后有没有女人愿意跟你上床那都是个大问题!”
南墙兄闷头抽烟,闷头喝水,一直不吭声。
“咱爷俩明天就回家,如果你不想多待现在动身也行。你不想出去打工,不想再看别人脸色,大不了老子回去把店交你打理,让你当老板,老子以后看你脸色干活。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咱爷俩生活是不成问题的吧。”
南墙兄把烟头踩脚下捻灭,随后两手捂脸埋头,后背一抽开始啜泣起来。
叶麻子一副护犊子地挽住儿子的肩,说:“不哭,不哭,男子汉为这种事哭真尼玛丢人了。唉,算了,算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咱俩,你大声哭出来,放心,有老子在没人敢笑你,老子也绝对不会笑你!”
南墙兄一抹眼睛,站起身来妥协地:“爸,我的梦破灭了,我们回家!”
叶麻子搂着儿子的肩共同向台阶下方迈步,一脸笑呵呵地:“这就对了,做人就要脚踏实地,不能总活在幻想里。老子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做过春秋大梦,想当篮球手进国家队,想成为大老板被一帮小弟前呼后拥,也想过当飞行员。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再回头看那都是个屁,应该说屁都算不上。人嘛,最重要的是活得健康,活得自由!”
心态释然的南墙兄和叶麻子徒步上坡,步伐居然铿锵有力起来,还惹得叶麻子抱怨慢点,慢点,当爹的体力跟不上年轻人。
客栈的建筑轮廓出现在父子俩的视野中,南墙兄这才放慢脚步地:“爸,以前是我把作家这个职业想得太高大上了,觉得能写点东西,能出本书就了不起。其实这几天跟着李大神干才发现作家也就那么回事,成神了还不是一样苦逼地每天码字!”
叶麻子点头称赞地:“对,是这么个道理。人嘛,就是个地球生物,哪来的那么多高大上。”
“大神的那些书迷其实也没把大神当一回事,说白了就是个交易,花钱看得爽就赞你几句,看不爽就骂你几句,书看完了你就算累死也没人在你坟上洒一口酒,插一束花。”
叶麻子异常欣慰地:“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不枉老子陪你来武当山走这一趟。”
“苟且也是活,认真也是活,人的一生也就那么一回事;混日子,过日子,几十年后都埋土里,没谁在意结果,只有我们记得自己的过程。”
叶麻子摸着后脑地:“你小子怎么又开始不对劲了?”
“夏洛蒂一生被人记得的作品就是‘简爱’。她死于四十多岁淋雨后的肺病复发。
米切尔呕心历血十年,笔下诞生了伟大的作品‘飘’,四十多岁死于一场车祸。
寿终正寝的巴尔扎克在弥留之际嘴里念叨着的全是他笔下的人物,这些被他塑造出的‘人’从书里走出来恭送这位古典大师人生的最后一程。
他们就算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也得面对生命轮回。但他们的这一生最终死于安乐,死得其所!”
叶麻子拉住儿子地:“你等等,你停,你停下来!怎么又开始拽文了,你咋的又犯病了?”
南墙兄一脸坦然地:“爸,我想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这李大神也是给网站打工的普通人。既然都普通,都苦逼,那就一起卷吧。以后我有孩子了,起码我有底气告诉孩子我这一生没混日子,我普通,但我也燃烧过激情,默默地发过微光。”
麻脸叶麻子瞪大眼地:“老子!”
“爸,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能陪我走这一趟我很感激了。既然我选择这条路,我就是爬也得爬完吧。我跟着李大神能学到真本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保证不会秃头,不会发胖。”
叶麻子似乎无计可施了,最后喃喃一句:“史寥龙你个狗儿的,你这回把老子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