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落魄的债务人
易元强站在七层楼的最高处，只要再朝前迈一步就会脚下踏空，然后肉身坠落，魂魄归天！
放眼望去，下面人头攒动，街道办主任拿着喇叭筒冲他喊：
“大哥，凡事不要走极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下来，不要冲动，想想你的家人，活着才是硬道理！”
大哥？
听声音楼下的人起码大他十岁，还叫大哥！
快下来？
你这是在刺激我赶紧跳吧！
这个街道主任到底会不会控场？
这人是怎么当上主任的？
拿个大喇叭干嚎半天是在做样子？这个时候应该通知消防队快点把气垫充起来，到时候跳了也不至于摔死！
这是易元强此刻的真实想法。通往天台的门把手在十几分钟前已经被他用钢丝缠死，他选择这栋不高不矮的居民楼就是希望救生气垫能完全兜住他落地时的冲击，确保他的安全。
怎么气垫还没到，办事效率就这么低！
太难了，这年头作个秀都难！
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就知道是催债的小邱。易元强接听后鼓足一口气地：“今天我已经被拨光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跟你讲，是你们这些人把我逼死的！
电话里小邱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甜美地：
“易哥，你在股市里雷厉风行，帅死了，怎么跳个楼就?了，看得我都着急。你站了那么半天怎么还不跳呢？”
握着手机的易元强立即四下张望。
“不要到处看呐，跳楼要专心，不然摔得半身不遂，又死不了，那你不是亏得更大？”
易元强对着电话骂道：“我操你个蛋！”
“呲呲呲，我是女的，我又没蛋。”
易元强开始摆烂地：“小邱我告诉你，你别激我，我是你的大户头，今天我死了你就又多了笔坏账，这会影响你的业绩考核，影响你在催债行业的发展前景！”
“反正你活着也还不上欠款啦，你的债主太多了，你要是死了我还可以在坏账栏备注‘不可抗力’，再附上你摔烂的图片就能轻松交差。”
易元强骂了句脏话，又低头看下面攒动的人头。
小邱说：“易哥，你是在效仿吴睿博眼球的方法来自保是不是？没用的，大家都很忙，有谁会去关注一个即贪心又负债累累的人呢。再说了，前面的几条街睹得水泄不通，消防车根本进不来，你再这样耗下去就是在浪费社会资源。”
易元强也顺对方话地：“那好，你再宽限我几天行不？”
“当然不行啦，我也只是一个执行人，又不是老板。要是你私人欠我的，还不还都无所谓的，你这么有本事，我倒贴你都愿意，呲呲！”
“那你还说个屁，小邱你这张嘴就是哄死人不填命。我跟你讲，咱们通话已经录音了，我要是人跳下去了这手机我绝对留上面，到时候警察来找你，你也脱不了干系！”
电话里的小邱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地灿烂，随后说：“随便你，我有的是法子应对。不过老实讲，你胆也够肥的，找了这家找那家，线上线下一起借，拆了东墙补西墙。最让我佩服的是你这套玩法一年了，居然没上征信黑名单，你也是个人才，是我见过最会赚钱又是欠钱最多的债务人！”
易元强听了这话也不由地呵呵一笑，他都不相信这个时候自己还笑得出来。
“不跟你聊啦，还是静静地看着你做选择题比较有趣。反正我这里针对‘死’与‘活’都有不同的做法。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你还是活人，就会有活人找你聊聊，易哥你自己想清楚哈，祝你生有好运、死留全尸！”
这是小邱的最后通牒，不过声音依旧柔美甜蜜。
易元强生无可恋地苦笑。有那么一刻，他闭上眼睛还真的把脚朝前迈出半步，身体的重心全压在另一只脚上稳住。
下面出现了大面积的尖叫声。
有多少人不想我死，有多少人在看热闹？
好在我没家庭，死了有谁给我收尸？
死了算了，反正我是来地球凑数的，这辈子太郁闷了，下辈子不来了！
闭上眼睛的易元强几乎陷入冥想状态，单脚撑地的身子在微微摇晃。
他似乎听到铝合金纱窗梭动的声音，下面的人群开始鼎沸了，接着有一种沉闷坠落的闷响，下面的人开始炸锅了，尖叫声四起。
还没跳呀，为嘛这么大动静？
易元强收回空迈的脚站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下面人的焦点，因为新焦点是一具刚坠楼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趴在下面的水泥地面。褐红的血浆液正在逐渐扩散开来。
居然有人先他一步地跳了！他吓得腿软地连连后退。
只到一个多小时后易元强才回到入住的廉价旅馆里那间最廉价的房间。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一张咯吱响的床，一个蜕皮的衣柜，没有卫生间，墙面霉烂的痕迹覆盖了大部分面积。以前是个杂物间，店家腾出来像打发一个要饭的租给他。
一个钟头前警察问了他的话，确定了六层的跳楼住户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个社区主任又安慰了他一刻钟，说跳楼的人是因为没钱治病才走了极端，又劝他不要再做傻事，说他还年轻，而且身体健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有勇气面对自己的人生。
狗屁道理谁不懂？他是去作秀的，又不是真自杀，结果搞得有人真把命豁出去，抢了他的戏码，他反倒成配角了！
手机里的短信、微信、未接电话都以两位数的红圈标注，想都不用想了，全是债主的电话。虽说是法制社会，可他这次欠得太多了，惹到一群恐怖的牛鬼蛇神。
回想那个倒趴在血泊中的尸体，他心里到现在还瘆得慌。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会比那具跳楼的尸体以惨十倍的方式变成另外一具尸体！
拿着手机易元强不敢看信息，而是找到几天之前吴睿在船上挟持小女孩的新闻点开来。这个点击超六万，评论过两万的视频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以前他是极度瞧不起吴睿这个人的，除了贪财好色，剩下的就是懒了。
可正因为这个视频在网上的曝光，两天之后胡泽为了维护家庭和女儿的声誉竟私掏腰包地替吴睿偿还了所有的外债。
这简直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妙招，这是一般人想干都不出来的。这回吴睿是逮到了生日宴会这个机会，而他孤家寡人的易元强是永远赶不上这机会了。
手机屏突然冒出来一个转账信息，易元强一愣，点开后发现是一笔五万的小款汇入他的账户提示。
神马情况？
这个时候还有人汇钱给我？
他打开银行的app登陆查看，还真有五万进了他的账户。
就在易元强怀疑是不是银行的哪个傻x误操作时小邱的电话来了。
电话里小邱柔美甜蜜的声音：“易哥，看来你身边还是有贵人的哟。要不先把这个月的利息付一半，我再多给你一周的时间去和你的贵人周旋周旋。”
易元强诧异地：“你怎么知道我有钱进账了？”
“你跳楼我都能看见你，账户里有没有动静我还不是手到擒来，嘻嘻！”
易元强：“噢，我的手机都被你们监控了，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通过技术手段把我的钱直接划走？”
小邱：“那当然不行了，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法”这个词从小邱嘴里说出来易元强觉着极具讽刺性。
易元强用妥协的口吻打商量：“这五万只够半个月的利息？”
“哎呀，易哥，看来你已经被债务腐蚀到大脑了。想想以前你是一个对数字多么敏感的人，比我们的精算师还厉害。现在估计你连自己一共欠了多少都算不清了吧？”
易元强有种想哭的冲动地：“你们这些吸血鬼吭人没商量，我也懒得算这些花花账了，反正烂命一条，还你五万顶多买我一周的太平，你发个账号来，我打款给你买棺材。”
“嗯嘛，易哥就是人爽长得也帅。要不是以前跟着你炒点股票赚了些小钱，试问有哪个债主像我这样对你好的。”
账号发过来了，易元强调到免提，切换到aap界面开始转账操作。他说：“你对我是好，没把我押到缅甸干苦力，最后拨肠子、割腰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哪天你要是栽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给你扫墓！”
“呲呲，放心啦，我还年轻，起码还能活过五十年。要是易哥你能过了这关，等哪天我转行了，咱们就见个面，你要是看得上我就把我娶回家好不好？”
操作完毕，转账成功，账户余额瞬间回到0.
“呸，娶你，滚你丫蛋！”
“都说了我没蛋，我是女的，呲呲！”
整个下午易元强都窝在床上朝着窗户口发呆。他这些天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混到这地步了。
其间手机振动，他还是硬着头皮接听了几通电话。一些催债的用各种声音对他软硬兼施。这些辱骂和威胁他已经完全免疫了。
他索性摆烂到底，对这些人调侃自己只剩下一副臭皮囊，皮囊里的心肝脾肺肾大概还值点利息钱，前提是得找到他本人。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些年国家对高利贷的打击力度不断加强，纸老虎们无非是吓唬他，逮到他一顿痛揍，最终的目的是让他还钱，不希望他死。
反正打也挨过，工作也丢了，名声也臭了。他一个外来人，在这里没房没家人，他有资格摆烂耍懒。
不过小邱相比那些讲狠话的人要让他忌惮得多，所以账上有五万他撇下其他债主乖乖把钱汇到小邱名下。
以前做评估和居间人的时候他就从客户的嘴里得知小邱‘没有不敢借的钱，没有要不回的账’这名号。他玩期货和股票时在巅峰期也曾向小邱借过钱，为了多交朋友也曾把内幕消息当人情透露给小邱，让小邱在业务之外多了份收入。
所以这次他在小邱手里捅了个大窟窿，小邱对待他的态度和手段相比其他债务人要仁慈得多。
这个只通电话从未见过面的女人每次都跟他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但他知道，小邱要是认真起来这些玩笑统统都能兑现，包括那句“把我娶回家”。
易元强起身在房间里神经质地回来走动，他想要是实在不行就肉偿吧，把小邱给娶了，管她是个什么人，长得啥样，总好过到时候还不上钱被她剖了、埋了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