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早日把婚事办了
与此同时，中原，涂山府。
典雅气派的正厅里，威严的紫檀木椅上，端坐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她虽已垂暮，两鬓斑白，满头的黑发再不似从前乌亮，精神也稍显萎靡，可一双沧桑的眸子依然炯炯有神，慈祥的面容自带一股不怒自威。
光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浑身上下便散发着一族之母的气场，令人不敢放肆。
此人便是涂山太老夫人——慕容婉儿。
堂下，涂山璟芝兰玉树地立于正中央，恭敬地请了个安。
“奶奶。”
“老夫人！”随侍的静夜与胡珍紧随主子屈身行礼，便规矩地退到两侧。
“璟儿。”慕容婉儿急切地招了招手，偏头对一旁的心腹嬷嬷慕容苏使了个眼色。
慕容苏会意，谦卑地福了福身，抬手现出一捆书卷，便高举着送到涂山璟面前。
“奶奶，这是？”
涂山璟蹙了蹙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并未伸手去接书卷，而是闪身移到慕容婉儿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主……”静夜胡珍一惊，挪了挪脚步，犹豫片刻还是退回原地，安静地垂首敛眸。
慕容苏高举的双手僵了一下，却依然保持供奉的姿态，随即端庄地旋了个身，仍低头将书卷对着涂山璟。
慕容婉儿诧异了一瞬，很快便回过味来，满眼心疼地望着这个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子，气若游丝的声音虚弱中透着无奈。
“意映与篌儿成亲已一月有余，过程虽不太磊落，好在结局美满，如今二人恩爱有加。
璟儿，你也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你的终身大事一日未定，奶奶一日不敢闭上眼睛……”
“奶奶……”无力感涌上涂山璟心头，他跪着挪到慕容婉儿身边，一把抓住她布满皱纹的右手，诚恳乞求道，“奶奶福泽绵延，定有漫长岁月要度，请奶奶不要说这些让孙儿难受的话。”
慕容婉儿感动地拍拍涂山璟的手背。
“好，奶奶不说这个了。
可你作为涂山氏的未来族长，身负青丘重任，是一定要成家绵延子嗣的。
奶奶着人寻来了整个大荒家世人品数一数二的女子，她们的画像都在阿苏手中，你快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慕容苏闻言赶紧上前，屈膝半蹲着将书卷递给涂山璟，“少主，请过目。”
涂山璟拧眉瞥了一眼书卷，便迅速挪开目光，颔肩躬身叩了个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奶奶，孙儿已心有所属，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女子，奶奶您是知道的，求奶奶成全！”
语毕，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自打从皓翎回来后，他日日都会和奶奶说起与七七的点点滴滴，奶奶早就动容了，也不反对他们交往，为何今日突然变卦？
咚咚咚的声音如擂鼓般传入慕容婉儿的耳中，仿佛千斤巨石直击她的心头，顿觉揪痛不已，不由得捂住了胸口，难受地哼了哼。
“奶奶……”
“老夫人……”
涂山璟与慕容苏等人慌忙迎上前。
慕容婉儿缓过劲儿来，慢慢抬了抬手。
众人松了口气，各自退回原来的位置，继续保持先前的姿势。
慕容婉儿坐直了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慈爱地摸了摸涂山璟的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璟儿，若你心悦之人是寻常女子，奶奶必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进门。
可那人偏偏是两国最为尊敬的王姬，此生不可能下嫁。
皓翎王也已向整个大荒放出准话，他唯一的两个女儿，只娶不嫁。
你若入赘皓翎，整个青丘由谁来管理？”
“奶奶，孙儿……”涂山璟正欲回答，却被慕容婉儿抢先一步。
“你想将族长之位让给你大哥？”
这时，屋外一抹墨色身影停在了原地，抬手示意守门丫头噤声，便敏捷地躲到了雕花木门后面，敛气屏住了呼吸。
只听涂山璟毫不犹豫地应声，“是。”
门后的涂山篌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慕容婉儿定定地看着涂山璟。
“即便你大哥抢了你的妻子，囚禁你折磨三年，你也丝毫不怨恨他？”
“奶奶？”涂山璟眸光一闪，惊讶不已。
涂山篌身躯一震，表情有些慌乱。
慕容婉儿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你以为串通所有人瞒着奶奶，奶奶就不知道篌儿对你做的那些事？
你无缘无故打发幽兰回乡，奶奶难道不闻不问？
不过威胁三两句，她便什么都招了……
璟儿，你待篌儿如此宽厚，奶奶甚是欣慰，也念着这份血缘，才假装毫不知情。
只要篌儿不再犯，奶奶一如既往地疼爱他。
妻子，财富，房产……此等身外之物你如何谦让你大哥，奶奶都不反对。
可唯有族长之位，只能是你，无法割让。”
“为什么？”涂山璟不懂。
涂山篌也满腹疑问。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愧疚席卷而来，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缓缓往前挪了挪。
慕容婉儿也不再兜圈子，抬眼望着虚空，感慨万千道：
“事到如今，奶奶便实话告诉你，历代青丘族长，都是天选之子，并非立嫡立长。
只有天选的青丘族长，才会有预感重大事项的能力。
你七岁时，曾一整夜心神不宁，梦中呓语‘辰荣完了，辰荣完了’。
没想到第二日，辰荣果然灭国。
也是自那日开始，你才被定为未来族长。
不选篌儿，不是他非嫡出，也并非他能力不够，而是他没有预感大事的能力，无法带领青丘走向繁荣昌盛。
璟儿，想要涂山氏万年不倒，只能由你接任族长之位。
你不能因为儿女情长抛下青丘几万条性命，你明白吗？”
涂山璟心情极其沉重，恹恹地瘫坐在后。
“奶奶，孙儿明白。”
顿了顿，黯淡的眸子便又恢复光芒，转而再次跪直身躯，抬头灼灼地看着慕容婉儿，语气无比坚定。
“奶奶，孙儿爱青丘，也爱一人，只有保住心中挚爱，才能全身心守护涂山氏。
孙儿此生非大王姬不可，即便入赘，也决不耽误青丘大业，请相信孙儿的能力，求奶奶成全！”
说着，整个人匍匐在地，脊背挺得笔直，岿然如山。
“璟儿……”慕容婉儿佝偻着腰伸出双手，颤抖着想要抚摸涂山璟，犹豫良久，终是甩了甩衣袖，心力交瘁地闭上双眼，不觉思绪翻涌。
眼下她还能再撑个七八载，若璟儿执意不肯娶别人，她也不好勉强。
可若大王姬能为涂山家开枝散叶添个曾孙，璟儿的责任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而涂山氏有了两国王姬作为靠山，暂时也不会有人敢造次。
罢了罢了，只要璟儿开心，随他去吧。
思及此，慕容婉儿豁然开朗，猛地睁开眼睛，眸中已是释怀之色。
“你们若真郎有情妾有意，便早日把婚事办了吧。
礼数不可少，排场要惊动整个大荒，就算是入赘，也不能让人看轻。”
涂山璟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地叩了个首，“谢奶奶成全！”
“恭喜少主，贺喜老夫人！”
众人也都替主子感到高兴，纷纷出声恭贺。
“好好好，起来吧。”
“奶奶……”
殿内，祖孙二人温情相拥，尽享天伦之乐。
屋外，涂山篌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整个人面如死灰，扯唇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便疯狂摇着头，踉踉跄跄地离开。
不，不可能是这样……族长怎么可能是天选之子？他竟一开始便被上天抛弃了吗？那他这些年殚精竭虑地极力证明自己，到底算什么？
失魂落魄之际，迎面碰上防风意映。
“篌，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