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灵感应,扮猪吃老虎

  匆匆出了练兵场,哑声唤来毛球,相柳便乘着白雕绝尘而去,不一会儿便停在了清水镇外某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雨绵绵兮,劲草葳葳,雪茫茫兮,劲草萎萎,枯荣抱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
  低沉悲壮的歌声挟裹着浓郁脂厚的肉香若有若无地由不远处飘来。
  寻着香味,相柳灵活地穿过七拐八绕的胡同,径直走进了一座大门敞开的篱笆小院。
  简陋的茅草屋檐下,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佝偻着身子翻搅着大锅里炖煮的驴肉,嘴里不厌其烦地反复吟唱着“辰荣士”,饱经风霜的脸上镌刻着岁月沉淀的淡泊与坚定。
  相柳负手站在檐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堃伯。”
  老者闻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间,二人点头会心一笑。
  “好久不见啊。”离戎堃盛了一大碗驴肉过来,颤巍巍地将其搁在桌子上,便扶着老腰随意地坐在相柳对面。
  “今儿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相柳屈腿而坐,左臂闲适地垂于左膝前方,洁白的长袍飘逸地拖在地上,优雅地执起砂壶,缓缓为离戎堃倒了一杯热茶。
  “找你打听点儿事。”
  离戎堃目不转睛地盯着相柳微赧的俊脸,笑呵呵地打趣道,“你这红光满面的,能有什么事儿啊?”
  听了这话,相柳脑海中不觉浮现出杨七七俏丽可人的娇影,忆及与她的种种甜蜜,周身自带的冷冽瞬间化作无尽的温柔,忍不住勾了勾薄唇。
  认识相柳四百多年,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离戎堃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想着为了辰荣戎马半生的九命妖终于有了“恩”字之外的情意,不由得好心情地调侃道:
  “哪个姑娘炙热如阳,竟捂热了九头蛇的心?什么时候有空,带来给老头儿我瞧一瞧,别藏着掖着。”
  相柳红了红脸,掩嘴清了清嗓子。
  “咳,改日一定。堃伯,我想知道,妖怪是否会像人类那般因风寒或炎症而频嚏。”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离戎堃皱了皱眉,见相柳神色略显窘迫,顿时明白了什么。
  “哦~你最近一直打喷嚏?那你危险了。”
  “??”相柳拧眉,“此话怎讲?”
  “妖怪五感超脱、寿命长久,年轻时,除了外力造成的伤害,本身不会出现诸如人类那样迎风流泪、伤寒喷嚏、浮肿起疹等各种病症,只有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才会显现病症。这一事实,大荒无人不知,你就别装傻了。”
  离戎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透过热腾腾的雾气促狭地看着相柳。
  “如今你不过是个蛇宝宝,哪里会自己呈现病症?
  能如此打破血脉陈规的,唯‘情’字而已。
  人族传言,‘嚏者,一想,二骂,三念叨也’,说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所谓亲人、爱人、友人,彼此牵挂久了,便会产生心灵感应。
  你呀,是彻底陷进去咯!
  不过,你生性凉薄,沾上情字也好,从此有了软肋,也会生出更坚实的盔甲。
  辰荣三万义军跟着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九命相柳,才会走得比以往更加长远……”
  心灵感应?
  相柳凝眸望着虚空,眼神迷离恍惚,抬手抚上腕间的红绳,脑海里再度被那抹娇影填满,绵绵的情意汹涌澎湃地席卷全身,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绝美的弧度。
  可还没持续多久,鼻子又是一痒。
  “啊嚏……”
  “…………”
  看着相柳啄木鸟刨树似的姿势,离戎堃好笑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道:
  这孩子,真是“病”得不轻!
  …………
  与此同时,西炎王宫外,杨七七正伤心地扯着德岩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相柳的“残暴”。
  “相柳一直视哥哥为眼中钉,多次刺杀哥哥失败都不肯罢手,还一直阴魂不散地纠缠哥哥。
  回归宴那晚,他竟然也混入了王宫,还趁敬酒之际给哥哥喂下他的毒血……实在太卑鄙无耻阴险毒辣了!
  九头妖怪的毒血根本无人能解,大夫说哥哥最多只能活三个月……所以我们才会匆匆返回西炎。
  五舅舅,七舅舅,你们可认识医术了得的大夫?求求你们救救玱玹哥哥,小夭感激不尽!”
  说完便要下跪。
  “小夭……”玱玹心疼坏了,很想将杨七七拥入怀中,可看着围在她身边两对狼子野心的父子,只能止住步伐,努力装出一副大限将至的灰败模样。
  “…………”
  老桑钧亦风中凌乱,满头黑线地咧了咧嘴。
  这谎话编的……少主\/主上这些日子比谁都高兴,哪里像命不久矣的人?
  王姬和殿下这是要迷惑对手然后一招制敌?好主意!
  思及此,两人便机灵鬼上身,苦大仇深地耷拉着脸。
  苗圃珊瑚玛瑙经过杨七七长时间的演技熏陶,也个个如丧考妣,就差当场哭出来了。
  见几人如此反应,德岩已经信了六分,心中暗爽的同时也不忘扶住梨花带雨的杨七七,故作不赞同地说:
  “小夭,你是尊贵的两国王姬,岂能随便下跪?
  再者,玱玹也是我的侄子,我能见死不救吗?
  岳梁,快派人请上官仲过来!”
  禹阳也假惺惺地宽慰道,“小夭,你且放宽心,上官仲是西炎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救玱玹。”
  “是,父亲。”岳梁颔首领命,快速退了下去,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始冉亦然,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多谢五舅舅!多谢七舅舅!”杨七七感激地福了福身,随即激动地牵起玱玹的手,“太好了哥哥,你有救了……”
  “嗯。”玱玹温柔地拭去杨七七颊边的泪水,然后虚弱地对德岩禹阳笑了笑。
  “劳烦五叔七叔了。”
  德岩摆了摆手,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玱玹,提高嗓音大声道:
  “你既重病缠身,久站自然不妥,大夫来此也须耗费片刻。
  这样,虽然父王并未召见你,五叔我邀你进城坐坐还是可以的。
  若真是……五叔就算违背父王旨意,无论如何也会让你见上父王一面的。”
  呸,好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
  暂且先容你嘚瑟嘚瑟,这样稍后打脸才爽!
  杨七七低头掩去眸中的嫌弃,轻轻握了握玱玹的手心,再抬首时,已笑得乖巧恭顺。
  “五舅舅大义。”
  玱玹安抚地反握着杨七七的小手,同样谦逊地颔了颔首。
  “谢谢五叔。”
  见两人如此低声下气,德岩乐疯了,心情大好地挥了挥手,“放行。”
  守城士兵听到号令,立刻打开城门,谦卑地退到两侧。
  如此,仅用一场低调的苦肉计,不动半分干戈,杨七七和玱玹便名正言顺地进了西炎王宫。
  接下来,德岩禹阳即将见识到什么叫做“请佛容易送佛难”,也彻底对“扮猪吃老虎”这一词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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