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傅说的诉说
“我绝对不能惹怒这老头，太可怕了……”小荣也被这等异象震惊，久久才平复心情。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及了老人的心门，那么接下来是要找到钥匙再进门，还是直接破门而入？究竟该用哪种手段，小荣陷入了沉思。
雨点打到龙文州身上，他嘴角微动，开始从懵懂之中挣脱。
他用尽力气，却只能隐隐看到挺立高台中央的小荣在与另一个人交流着什么，而那个人居然在痛苦嘶吼。
他用微弱的意识暗暗赞叹：“我去，真是小荣打败了敌人……”
他想要睁开双眼，但视线里一片惨白，不仅如此，就连耳廓里也一片嘶鸣——无论如何还是无法看清、听清周围的一切。
“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我的任何举动都是徒劳无功。小荣，拜托你了……”
他想到这里，刚刚撑离地面的身体又倒了下去。
龙文玥受到的伤害更加严重，此时还在昏迷。
“我该怎么称呼你？苍龙恐怕不是你的真名吧？”小荣自以为拿捏住了老人，开始寻找打开老人心门的钥匙。
老人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心思不再被风雨牵绊，转而凝视着小荣，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友好：“苍龙就是我之本名，我在这个时代叫做傅说。”
这不是下雨，而是晴天霹雳。
小荣的内心就像是刚一触电就被解救的孩子那般惊喜交加。他的惊喜不仅仅来源于这个名字，更是因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时代。
他五官顿开，暗暗激动：“这里是商朝，绝无差错。前有甘盘，后有傅说，武丁一朝能得两位圣贤辅佐，才谱写了盛大的篇章。也就是说，龙凤船搭配蓝星画卷，此次行程毫无偏差。”
但他还不能将此行的目的透露出来，毕竟只是刚刚摸到了对方的心门，还是要看一看这门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傅说举于版筑之间——你就是傅说？”小荣摆出了孟子的话。
“哦？这句话倒是简明无比，绝不是出于本朝之人，应该是后人对我之评价。”
“是的。”小荣抱拳参礼，显得谦恭。
他这下可不是表演，而是实打实的敬佩。
“不必多礼。老夫千万年来与太多人打过交道，既然你们来自于以后的时代，我也就不说商地之语，尽量用你们能接受的话语来交流。我说过了，我原本叫做苍龙，我在这个时代没有名字，傅说也只是一个符号。‘傅’，即是对着墙壁涂抹，也指传授技艺的匠人，兼有辅佐君王之意，是子昭——也就是武丁所起。”
小荣将傅说话中的要点一一记下，频频点头。
老人见小荣听得仔细，就继续释意：“我名字里的‘说’，乃喜悦之意，表明君王见到我就心生喜悦。”
小荣见傅说如此放下身段与自己交谈，也就不再端着：“这名起得好，修筑大商城墙，辅助大商君王，完全彰显了你伟大的功绩。”
“你的意思是说，后人给我的评判皆为功绩？”
“当然，你从奴隶出身，却能一跃成为宰相，而且始终勤勉理政，外御强敌，将有商一朝推向高峰；你发明版筑技术，没有你，就没有后世被称为‘长城’的旷世建筑；你的《说命》三篇，辅助君王将民众从对神权的无条件信奉，转为对君权的无条件遵从，这大大加快了生产，适应了时代的需要；你的姓氏传于后世，从你开始，傅氏人数何止数百万；还有……”
小荣就像喷泉一样话不止息。
“小友，够了。”傅说一边微笑，一边挥手叫停，“后世如此评价，有些属实，有些却是虚妄。”
“怎么说？”小荣明白，傅说的心门已经彻底敞开，可以进去坐坐了。
“在此世，我确实有些功绩，但也有很多无奈。”傅说摇摇头。
小荣听得仔细。
傅说先是发出一声短叹，然后道出了心里的秘密：“武丁年少被放逐的时候，曾与我在田间见过几面，我传授了他很多道理。我的本意只是见其有抱负，不想他被埋没，奈何他赤诚相待，又重情重义，说是梦中就遇见过我，将来登上王位还要来找我……我与他同受流浪之苦，不忍辜负，就应下了这段奇缘。几年之后他果然成器，我也辅佐他到如今……现在想来，此生真是如梦一场啊！”
可这里面除了知遇之恩，哪里有无奈呢？也许是年岁已高，又或者是思维太过跳跃，傅说越说越离题。
“苍龙……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你说的无奈在哪里呢？我只听到了辉煌啊！”小荣赶紧把傅说的思路拉拽回来。
“对，就这么叫，这才是我最初的名字，亲切，顺耳。”傅说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激动，眉眼舒展，像个老小孩。
小荣边等待傅说的思路回归正题，边暗暗感叹道：“我真是不虚此行啊！师父，大哥，师姐，是我误会你们了。终此一生，我能亲眼见到连孔孟都为之敬重的圣人，值了。”
小荣内心已经满是荣耀。
“小友，我们都坐下吧，我不跟你隐瞒了，我现在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也望你如实相告。”
傅说见小荣对自己的心事感兴趣，就拉着小荣的手，真情流露。
小荣点头听话，与傅说盘地而坐。
傅说好不容易遇到倾听者，于是将心事倾倒出来：“说到无奈，还属个人的无奈最困扰我。我本为龙族，我们族群一直统领此星球的各方妖兽，并且助其繁衍生息，世代安好；后来，月球发生了意外，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就连这个星球也受此牵连，血气争心越来越盛，而这也严重影响到我们族群的安稳。记得在很久以前，族内发生权力混战，我的祖辈们虽然赢得了战争，但却因此耗费了几乎所有能量，失去了原有的统治力。为了整个族群的未来，我们必须去往另外的星球生存……”
小荣正听得仔细，傅说却暗暗把头埋下，停止了讲述。
“苍龙，你怎么了？”小荣轻声询问。
傅说像是被记忆拉扯，痛苦万分，但还是克服了压力，抬起了头：“都怪我啊！当初在族群即将远离之时，我贪图这个星球的巨大灵力，就盯上了有吸纳能力的镇族之宝，我一时没忍住，就将其窃取，然后遁逃……”
小荣静静听着。
“我是为了用宝物收集到这个星球残存的灵力，想着为自己所用，以求到了新的星球，好与天龙争夺王位。”
可傅说又停止了叙述，小荣已是急不可耐：“后来呢？”
这时候，傅说显得心事沉沉：“因为我的自私，族群迁徙之路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我忙于收集灵力迟迟不归，使族群缺少灵宝护佑，而为了保证旅途平稳，他们扔下了一些幼龙才得以启航……可即使这样，还是连遭意外，仇敌趁机掩杀，给族群带来了损伤。与我争锋之天龙在此时挺身而出，她与几名族人甘愿牺牲自身所有灵力作为航行动力，这才力保大多数族人能够去往目的地星球。”
小荣就像听天书一样，简直不敢相信。他早就听说傅说并非凡人，却没想到他的命途竟然这么奇诡。
傅说像是给自己的心灵松了绑，得到了满足一样，此时又不讲了，倒像是睡着了。
小荣等了一会儿，像是朋友之间那样问道：“我说苍龙，后来呢？”
傅说像是体力不支，过了半晌，他如梦方醒，抬头向着天空望了望，仿佛是在确定什么事情。
也巧，就在他确认之际，雨停了。
他的脸色像补充了能量一般回暖，又开始讲道：“后来，族群到达了新家园。天龙丧失了武力，在强者为王的族群里面，她自然失掉了争夺王位的可能。由于她与我关系最为密切，所以她甘愿为我领受惩罚，被剜去了双眼和双耳，永远失去了美貌……唉，武力、王位、美貌全都没了——她本可以成为我们族群之中最美、最有统治力的领袖。”
“敢情天龙还是女的啊……”小荣的八卦之心开始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