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车上问答
远处停云千丈，水舞空山；近处还有跌跌撞撞的青春，和那些未能熄灭的残梦。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龙文玥用唇语说给山林，也说给自己。
小荣并未听清龙文玥口中的诗句，他的勇气尚有余温：“师姐，如果你去到我所处的时代，会乐于停留么？”
龙文玥明知小荣意有所指，却装起了糊涂：“怎么去？可没人邀请我啊！”
小荣激动道：“我们一起去啊！我邀请你。”
龙文玥暗道：“你小子，还是说实话了吧？”
她心已开花，却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说说吧，你们那里都有什么。”
小荣激动到嘴有点抖：“我们那里的轮……轮胎已经是用橡胶做成的了！”
他说完就感到后悔：什么轮胎不轮胎的——怎么还停留在之前的聊天内容之中无法跳脱呢？
他赶忙转换话题：“我们那里有商场，可以买很多好看的衣服；还有互联网，可以知道世界各地发生的事。”
“心意高远，粗衣淡饭足慰平生；眼界辽远，不如稳固修行之心。”
龙文玥只用一句话就将小荣的热情打发了——她确实对那些纷乱之事提不起兴趣。
“我们那里有电影院，可以用大屏幕看到各种镜头！”
“咱们在云海也可以看啊？”
“也对……你听我说，我们那里还有游乐场，可以玩各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如果你不想在陆地上玩，咱们可以去玩滑翔伞，还可以浮潜……”
“这些我置身广阔天地就可以实现啊？”
小荣一想也是，龙文玥明明可以振翅飞行，却还要抱着旋转木马或者降落伞装出惊奇状——这样的画面确实无甚乐趣。
“咱们可以去世界各地看不同的建筑，体会其中的匠心与灵感。”
“我走遍各个星系，看过太多建筑了。”
“可以吃美食，喝美酒。”
“只要是跟在乎的人一起，吃什么喝什么并不重要。”
“那正好，等去到我那个时代跟我一起吃喝游览——我就是你在乎的人。”说完这句，小荣突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不只是你，还有师父、文州，都是我在乎的人啊！”龙文玥打起了太极。
小荣彻底无语：自从师姐与傅说达成轻约以来，师姐的脑子竟然变好使了，而且更加理性了——这也太让小荣无奈了。
龙文玥见自己已将小荣的热情扑灭，终究不忍，想给他留一些火苗：“师弟，换我来问你：你们那里有携带各种灵宝的修行者么？”
“没有，充其量就是街头把戏罢了。”
“也就是说，不能用灵力打架了？”
“肯定不能。”
“可以不借助工具就飞上天么？”
“不能，那样等于打破物理学规律，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的。”
“物理学……你有所不知，在茫茫宇宙之中，物理学、化学都只在一小部分星球上才被推崇。”
“哦？那什么学科是通用的？”小荣听闻此言，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致。
“数学，艺术，文学——这些才是被大多数生命星球所重视的。”
“师姐，艺术我一窍不通，数学更是个白痴。”
“不，你的‘白痴’二字跟数学无关。”龙文玥说完就笑了起来。
“你……”小荣见龙文玥取笑自己，一时竟无言以对。
看来龙文玥身在地球，却心系宇宙，这一点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小荣尚存的一丝希望再度破灭。
“唉，我还是得听小荣乙的话，早早放下，才能了无牵挂。放下，放下，放下……”
小荣越想越无趣，于是退却身子，闭起眼睛，不再言语。
另一辆车里，傅说在教导龙文州：“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
“殷都啊！”龙文州快速回答道。
傅说并未张口。
龙文州的脑子沉静下来：“好家伙，这是要单独考我问题？”
傅说一脸深沉，等了片刻才说道：“去殷都之前，我会带你们去哪里呢？你猜猜。”
“苍龙，要去的可都是你的地盘，我跟着你就行了呗！”龙文州保持着一贯的率性。
傅说一笑：“你们师父搭起这个阵容，真的有心了。如果我将这个问题抛给小荣和小凤凰，他俩就是不知道原因，也得给我编排一个出来。”
龙文州爽朗地笑了几声，但转瞬之间他就感觉出哪里不对：“苍龙，你的意思是说我蠢笨？”
傅说毫不迟疑地回答：“不，恰恰相反，你有他俩不具备的优点——为人坦荡。他俩哪里都好，但就是没你率直。”
龙文州感到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不敢相信傅说会如此夸奖自己。
傅说见龙文州猜不到目的地，于是公布了答案：“我们先去兵营。”
“哦？”龙文州心上开花，摩拳擦掌，“咱们现在就要去战斗么？”
“哈哈……我一猜你就这么想。我们先去视察一番，这样才算是尽宰相之能。”
“返回都城，不是应该先去拜见君王么？”
傅说指了指身旁那一捆捆刻着文字的木板：“你记住，当君王将权力都托付给你的时候，越重要的事情，你越要做到明面上——就像这些木板一样，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摊开给人看到。”
龙文州满脑子问号：“咱们有比拜见君王还重要的事情么？”
傅说循循教导：“君王在意的往往就是兵事、人事、经济、文化、外交，这里面又以兵事最为重要。如果我们先去参拜君王，后去视察军营，那就更容易引发猜忌。”
龙文州似懂非懂：“那兵事以外的事情，也要以这样的次序么来应对——先去行事，再拜君王？”
傅说平淡说道：“不，其余事情要见机行事。在人前，要比君王知道的少——只知道份内的事情就够了；在人后，要比君王知道的多——尤其是君王不方便知道的事情。”
龙文州感觉头大，他特别想跳向另一辆车，可还得表现出谦恭的样子：“明白了。”
傅说对龙文州的烦闷情绪也有察觉，但他依旧不慌不忙：“去了兵营说些什么呢？”
“当然是过问情况了。”
“过问几分啊？”
“这……找几个将军，只问最重要的事情就行。”
“你听着：如果没有战事，就要过问十分，而且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与将领拉近距离，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关切；如果是有了战事，就只过问两三分——不用超过五分，因为过多参与就等于对你的将领不信任，更会使得君王对你不信任。”
“这也太难了……将相身份当真不易，敢情都得反着思考问题么？”
“倒也不是，比如……比如还是这个问题：咱们去到兵营，要以谁的口吻过问兵事？”
“你都反复提示我这么多了，我已经懂了：如果有王命，则以王命过问；如果无王命，就以自己的身份过问。”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文州，你有上将之风，相信我，你的光芒绝不会逊色于小荣与小凤凰。”
“谢了。根据你的教导，我还有话语加以补充：如果过问军情时能够秉承王命大于一切的原则，就当坦荡发问；如果王命与自己的意图混淆不清时，为避免惹出猜忌，就要少问。”
“好，有徒如此，假以时日，你们师门定然昌盛无比。”
傅说虽然不能与几人的师父见面，但他看着这几人的机敏聪慧，心中已然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