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妇好决策

  不一会儿,两个女儿来此,而帐外已经布设了几层带甲亲卫,旌旗也遍立直至河边。
  侯告率先开口:“王后,圣相并未带兵前来,为何不去相迎,反作如此防范?”
  “先让那老物知我兵强马壮,方能验出其心真伪。”
  侯告言道:“正如臣先前所探,圣相所携几人,尽皆知兵,绝非善类。”
  妇好点头:“我已知晓,你此心妥当。”
  二人一时不再出言,子妥见状,赶忙说道:“听闻圣相已定战意,且已将一腔战心知会父王,就是不知此次来我营地,是何用意?”
  妇好稍作思索,回答道:“不管老物如何打算,我们的策略都不作变更。”
  子妥皱眉:“他若至此,我们如何应对?”
  妇好回答:“晾他几日,他就会知难而退。”
  “那他还是执意要见母亲你呢?”
  妇好言简意赅:“相斥。”
  一旁的子媚坐不住了:“母后,圣相已然与我们作同一打算,为何不以礼相待,反要冷脸训斥?”
  子妥也一时不言,她也在等妇好给出解释。
  妇好语气深沉:“你们记住,身居王公之位,对待同僚,一定要心怀狠决,但行为却要温柔之至。”
  说完这句,妇好扫视两个女儿。
  她俩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妇好,呈仔细聆听状。
  妇好很满意,于是接着说:“对待敌人,心思坦柔,而行为却要狠决。”
  子妥若有所思,子媚却直言:“女儿不懂。”
  妇好直视子妥,意思是让她尝试解答一番。
  子妥点头:“母后的意思是,对待同一阵营的人,为了昭显公正,心思狠一点没什么,只要在行为上给对方留出一点薄面即可。母后只训斥圣相一顿,并没有杀之罚之,已为柔和之举。”
  妇好与侯告四目相对,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子媚更加不解:“那对敌人呢?怎么对待敌人反要心里柔和?”
  子妥微笑道:“那是因为啊,越是对敌,越不能被怒气冲昏理智。心定方能御敌,被敌人激怒只会让自己破绽百出,只有在行为上狠决才能不断求胜。想必这就是母后在战场上扬名的不二法门。”
  子媚还想追问:“那要是……”
  妇好打断道:“子媚,一时明悟很难,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速去发动你手下那些识文断字之人,日夜不停拟写监察文书。”
  子媚不解:“哦?”
  子妥说道:“子媚,也代我的封地官员写一些,他们大体不通文墨。”
  子媚支支吾吾,思维彻底停滞。
  妇好言明缘由:“老物不先参拜大王,反倒辗转登临我师,这若是不监察一番,我们与叛臣何异?”
  子媚恍然大悟,频频应允。
  子妥崇拜地看着妇好,她在等待妇好继续发号施令。
  妇好言道:“你们二人同去准备一下,只可选远处营地安置几人,这几日当以寡淡之酒待之。谨记,不整妆容,不备乐曲,不加仪式。”
  “遵!”二人领命,拜别妇好与侯告,并肩出营而去。
  侯告见两位王姬走远,回身拜礼:“王后,圣相平生谨慎,这次却看似糊涂,到底是作何打算?”
  妇好轻笑几声:“老物故意卖个破绽给我们,我们接招就是了。”
  “哦?”
  “他不惜违背礼法,是想向我示好——既向我赔罪,又表明全然支持我扩大战事之决心。”
  “赔罪尚可信,前太子过世,他执法严苛,处置了我们不少亲信;可他一生力主休战,怎么可能转瞬之间支持我们?”
  “你安插的人不是看到他在军营的举动了么?”
  “正是,他停留甚久,过问甚多,所携之人还向王师之兵指点军械,教习战法。”
  “不止如此,我的人也打探到,他在大王面前也一改常态,并未将一贯的听命之举表现出来,反而力争己见。”
  “王后所言极是,再加上他现今所为,其心可鉴,果真欲求我们的信任。”
  “信任可以予他,同心报国而已,但我们与他毕竟不同路,将来也必不同行。”
  “王后所虑,正是臣所虑。”
  “可有他的下一步动向?”
  “有,他欲图冢韦。”
  “哦?这倒甚好。冢韦在北作乱,这些年不断与土方、鬼方勾结,狠狠牵制了我们一部分师旅。老物若攻冢韦,则让、亘等复叛小国一时必不敢作祟。”
  “正是,那时我们可以抽调井方之众旅,借机迂回敌后,痛击甫、衔、缶、蜀,将之一并纳入大商版图,永绝后患,可好?”
  “善!不仅如此,你还要同时下战书给沚方、周方、界方、宙方、下危。这几个小国一直广洒钱贝贿赂我朝,现在也该让他们献出更宝贵的物产了。”
  “遵!臣这就命人传达战书。”
  侯告转身欲去,妇好伏案如初。
  可侯告走到帐门处,突然转身又言:“还有一事,王后……”
  “将军请言。”
  “圣相未得兵马,此番叩营,该不会是向我师借兵?”
  “呵,他倒是想,可我不会如此蠢笨。”
  侯告向前几步:“王后,我师旅万余兵众,加之井方主力久经战阵,伺机待命,其力早可与大王之师匹敌,若圣相执意分化我师,又有大王授意,那我们……总之,如今不可不防啊!”
  妇好先是紧攥文书,然后徐徐放手:“放心吧,老物不会得到大王授意,在我们这他也得不到兵马。”
  侯告紧皱眉头,等待下文。
  妇好短叹:“可他毕竟是一国之相,大王怎会无视其战心?所以,大王会亲自分拨给他充足的兵马。”
  侯告先是惊讶,然后叹息:“还是大王棋高一筹,他亲率三万王师,看来早就把这一步料到了。”
  妇好先是颇为平静:“我跟大王同度半生,他对群臣有所防范,这都可以理解,但他如今似与臣子争功,你说说,这要我如何是好?”
  说完,她竟有些愠怒。
  侯告见此,扑通一下向妇好跪拜:“王后,大王可以猜忌任何人,这乃天命使然,可你万万不能与大王心生嫌隙啊!”
  妇好收敛心神:“将军所言极是,快快请起。不错,是我太过忧虑了。我猜想,大王此次分兵给老物,一是防范我们,二是彻底表明征伐的决心。”
  侯告起身:“怎么,大王也已下定心意了?”
  “是啊,他终于想明白了,也肯为祖宗社稷考虑了。只有脱下那恼人的朝服,披坚执锐,上阵破敌,才能力保我大商囯祚绵延。”
  “这么说来,大王是要打大阵仗了?”
  “他这哪里是打仗啊?他会游弋在我与老物之间,谁的师旅有大动静,他就适时出现,在我们与敌人交战的时候,趁机啃敌人一口肉;如果我们并无大利,他就会始终隐匿实力。”
  “这……”
  “将军还有隐忧?”
  “我朝此次堪称全师出动,王都必定空虚。别的我不担心,我只担心王子。”
  “说得正是。这样,你明日持我令牌,独自去办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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