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龙文玥议政
好一招借力打力,傅说犹如棋盘之上露出破绽的一方,被妇好围住了“大龙”。
妇好棋高一着,许我利益,可你却保持清高,朝野内外哪有这么好的事?
妇好一阵得意,好像在说,早点交换条件多好,现在晚了,我就是要给你这老物一点教训。
妇好的心意不停奔涌,脸上一副“给你机会你却不用”的架势。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要把小荣和龙文玥当成人质了。
倘若傅说回朝准备之际,战心鼎盛,且于财力物力方面全力支持妇好,则小荣他们自会安稳无虞;若是傅说敢有迟疑或懈怠,那么结果就难说了。
傅说正欲上前以言语相争,侯告只一挥手,帐外已经脚步作响,大帐被几层带甲兵士团团围住。
妇好背对众人,丝毫不再言语;侯告略作抬手,随时准备命人进帐。
纵使如此,傅说对眼下形势完全无感,他此时只关心一件事——龙文玥的手掌间正有灵力溢出。
她的战心已起——想困住我龙文文?做梦!
傅说摇头反对,只见他轻吹嘴唇,一股微风立刻飘至龙文玥耳内传音:“小凤凰,不可肆意而行!”
龙文玥也想放下敌意,可体内灵力一旦腾起就遏制不住。
傅说眼见不对,可自己又不能用灵力助其压制,那样威力过于明显。
龙文玥逐渐怒火攻心,她看向傅说,又看看小荣——除了师父以外,全宇宙最能助她归于平静的人已在眼前。
她暗暗较劲,终于还是捂住了奔涌的能量,可强大的压抑感还是让她忍耐不住叫喊着:“啊……王后不公!”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喊,的确出乎了妇好预料。
妇好并未动怒,而是在在想龙文玥这句话是否来自于傅说的授意。
侯告却按耐不住了,他拔出剑来大喊:“大胆!若是不把这句话的意思说清楚,一个都别想走了,若解释清楚,圣相可以出营,你们留下!”
龙文玥刚想解释一番,可心脉跳动不已,她失去力气,一时无法开口。
小荣也感到纳闷,妇好为何不惜与傅说翻脸,也要将他们师姐弟留下?难道妇好的调查如此详实,已经知晓傅说与他们师姐弟的关联?
傅说以不变应万变,他知道此刻不能强行忤逆妇好,于是自己艰难落座,同时招呼这对师姐弟也尽快落座。
侯告见此,方才收拢兵刃,重回妇好身旁。
既然事情还没完,那么傅说就更想等待一清二楚之后再做打算。
妇好出来收拾局面:“小丫头,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公了?大商朝内外,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有失公心的。”
龙文玥还在闭目养神,除了头上布满汗珠,其余并无太多反应。
小荣见龙文玥一时不能起身,便自告奋勇,想由自己来代龙文玥表明心意。
妇好见状,不再阻止,她眼看别处,任由小荣开口。
小荣缓缓道来:“我师姐所说的王后不公,意思是说王后本来公正廉明,但一时受外界误导与缠绕,并未将本心表露出来。”
妇好听闻,更为不解,这小子说了等于没说。
小荣接着说:“我这些日子跟着圣相一路观察民生,想起大商百姓常言‘天无雨,心欢喜’及‘天有雨,心莫急’,依前一句之意,难道天真的不下雨?不下雨人怎么还能欢喜?再依后一句看,天有雨,难道天就一直下雨,以此令百姓急切?”
侯告急了:“小子无礼,竟以弯绕之言戏耍王后!”
妇好却饶有兴致,以手势阻挡侯告,意思是让小荣继续说下去。
此刻,妇好也终于开始直视小荣的脸。
小荣续言道:“王后不公,天无雨,这都只是一种例外,也只是一时常态,王后之公如天之浩淼,又如雨之倾覆,更如大道之博远,必永存也!”
妇好知道小荣这是和稀泥,忍不住连笑几声,然后才道:“先前倒是低估了你,好一番高论。那你说说,我这么做,究竟有何不可?”
小荣回道:“圣相此番前来,无非是展其诚,示其行,而王后所图、所见亦是如此景象。我等自幼结识圣相,视若亲父,王后若强留我等,则削双方之诚;值此局面,圣相少了我等相助,孤身返回殷都,则减其所行。诚心未开,行力不逮,则粮草供给不能畅通,试问王后,这究竟是谁的损失?”
妇好只是微笑,她并未对小荣一番话感兴趣,倒是仔细审度起小荣这个人。
可这番话深深打动了侯告,尤其是在听到小荣说到粮草供给之事,他竟频频点头。
妇好发现了侯告的变化,只是平静道出一句:“你的言论十分在理,但我有更迫切之虑。”
小荣已经想好了说辞,正要说出一番赤诚之言,却被一只手搭住肩膀。
原来是龙文玥,她已然睁开眼睛,额头上的汗珠也已蒸发殆尽。
她压下小荣,自己接过了妇好的话,动情说道:“王后之顾虑,不及眼下之顾虑。”
妇好闻言一惊:“哦?小丫头,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顾虑?”
“王后,我这里有一个比喻,这就说给你听。说有一家饭馆,本来味道纯正,盛名广播四方。可有一日,几道菜却失了颜色,客人纷纷大闹,有的甚至摔杯而走,就连馆子里的帮工也都相互指责。”
趁着龙文玥停顿的间歇,妇好微微点头,她听出了龙文玥之意,饭馆就是暗指大商。
龙文玥接着说道:“饭馆的主人彻查一番,先是罚了上菜的帮工,又罚了负责打扫的临工,唯独没有惩处后厨的几位烹煮之人,因为几位烹煮之人技艺了得,且各有说辞。”
听到这里,就连傅说也不禁侧目,这小凤凰怎么也头头是道了?
龙文玥续言:“饭馆凭借从前的名声,暂时无忧,但眼见生意逐渐零落,主人也不得不拿烹煮之人抵挡,但这几人不是推脱佐料之过,就是指责对方技艺失序,还有拿章程出错为名遮掩——其实佐料无过,人的技艺也已至巅峰,章程大体也无错,就是从来无人去校验食材是否新鲜而已。”
妇好脱口而出:“难不成真是食材之过?”
龙文玥点点头:“治大国如烹小鲜,饭馆主人乃一国之主,饭馆乃一国,食客乃国民,而食材乃人才,佐料正是给人才的待遇及配给,章程乃制度本身,而烹煮之人自是王后与圣相这般擎天巨擘。”
妇好将每一句都听得真切,她迫不及待追问:“依你之见,换一批食材,重新制定烹煮的章程,饭馆的菜品以及生意就能扭转?”
“也许可行,还要再看几位烹煮之人会否斗气如初。如果大家同心进取,找到问题的关键,就能带领饭馆重回正轨;可如果几人还是各自为战,不相互接济,饭馆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
“烹煮之人齐心,余者各尽其力,这有些过于理想,若是要快些起效,向临近的饭馆借些人力物力可否?”
龙文玥答道:“这也可行,但饭馆主人不会每次都想用这种方法,毕竟他人之菜肴再香甜,也不能永远维系自家生意。此法只可救急,如果长期采用却还是达不到成效,则内无客人,外有怨言,那么更换的就不再是食材,而是几位烹煮之人了。不管如何,饭馆还在,主人但凡有力,也会一直维系下去。”
妇好沉默许久,之后一边看向傅说,一边大笑。
傅说捋了捋胡须,也连连笑起。
二人的意思很明白,共同辅治大商一辈子,还没有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