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侯雀不简单
小荣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力度,恍惚之感这才有所缓解,他不敢马上开口,他必须快速琢磨一下侯雀的用意。
此刻,他进入了与自我对话的景象之中:
威胁?拉拢?不,此人如此布局,不会只有这么简单。
有求于我?别闹了,他已经贵为宰相,如何还用求人……
等等,先不考虑他,先考虑圣相给我的这一职位,既然如此关键,为何就给了我呢?
我明白了,圣相的苦心就是知我渺小,才将可以保命的职位留给我。
是的,这个职位虽然可怕,但能写就这些上层人士之生平,以供后世评价,古人都重评价,所以我应该能够保命!
如果不依靠此职位保命,我一旦身死,山谷里的小荣定然重病,以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条件,如果大哥和师姐不及时赶去,我就彻底玩完了。
大哥和师姐并非凡人,他们在朝堂之上如果遇到急难,大可撂挑子走人,大不了就是损失结算分而已;可我呢,如果被人谋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有意思了:前任王后也好,侯雀也罢,这些人必然有求于我。好,接下来,我既不能过分激进,也不能固守待宰,且先看他如何出牌,我再逐一应对。
想到这,他竟一阵苦笑,并且鼻涕都要流淌出来。
侯雀以为小荣是受不了严寒,立刻拍拍手:“生火!”
立马就有人推开大门,端着火盆献上,然后又迅速退下并关紧大门。
小荣一边烤火,一边紧张了起来:“相邦能为小臣性命着想,小臣感激不尽,敢问如何留下我之性命,留下之后,我又当如何报效相邦?”
侯雀露出了欣喜的脸色:“好,好!”
他看小荣终于上道了,自是愉快,估计心里的谜团也解开了:圣相断然不会留一个无用之人辅佐我治理朝局。
他穿上双履,整理衣襟,然后凑近小荣,压低了身子。
未等他开口,小荣赶紧跪拜。
侯雀见小荣越发恭敬,于是颇为满意,拉起小荣的双手说道:“我已将你们几人从殉葬行列里剔除,前任王后提出条件,只有你能办到。”
果然,重点要来了,小荣一边诺诺点头迎合侯雀,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侯雀续言道:“待两任王后均已崩逝,你须于甲骨之上如此记录:前任王后妇妌为大王正妻,现任王后并非正妻——我已与诸位王子达成一致,大王那边我去应对,你大可如此行事。”
小荣心中顿时明悟了,接下来的话就算侯雀不说,他也猜出来了。
果然,侯雀接下来的指令就是将妇妌记录为诸位王子之亲母,妇好只是后母;他还顺带透露出王子们已定下心意,不管谁为新君,都要为两任王后陪葬之鼎如此命名:妇妌为“司母戊鼎”,而妇好为“后母辛鼎”。
侯雀甚至将一个重大机密也告知了小荣:商朝开国之君留下遗命,大意是后世任何君臣不得自己评价自己,只准由巫师即史官来记录生平。
小荣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侯雀安排这些事大体都是契合历史的,于自己并无影响,那就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这些追求声名之人。
前任王后无法在生前报复妇好,于是选择争个身后名声。
可转念一想,他的大石头又升了起来:正是由于危险重重,小荣上头的巫史之官并不是老迈不堪,而应该是主动避世或者被强行打压了。
所谓名利,名比利大,有名意味着有利,有利却未必有名。
求名者全都生死不惧,求利者大多重生轻死。
显然,求名比求利更加凶险。
小荣为这些注重声名之人感到无奈,但其人相随于潮流,潮流局限于其时,全都可以理解。
正当小荣心情难复的时候,侯雀换了一副面孔:“大胆小荣,窃取我大商王室机密,该当何罪?”
小荣被吓得一激灵:怎么,写就翻脸了?
他一时无法明悟,只能一个劲儿下拜赔罪,但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侯雀是要恩威并施,准备提条件了。
果然,侯雀看小荣认下罪责,又平静下来:“无妨,你乃忠诚之臣,断然不会言说出去。”
小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下意识去抓侯雀的衣摆:“相邦救我,我究竟该如何抉择?”
他心里明白,既然有了权力,就得承担权力带来的胁迫,不接受也没办法,不高兴也得忍着。
他只想尽快弄明白侯雀的真正目的。
侯雀捋了捋胡须:“首先,你要成为巫师,得到前任王后认可:我已派人暗中设下机关,你只需当众吹气,即可使场中木柴燃起火焰;其次,你要将圣相所掌,即历代君王之财帛一事隐秘起来,誓死不交纳于众。”
小荣听后,前一件事还能想明白,可后一件事却倍感困惑:我啥时候窃取大商铜贝了?
侯雀再次拍了拍小荣肩膀:“这些资财,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完,侯雀转身,用极慢的速度向前踱步,那脚步异常沉重,好像脚上锁着刑具一般。
小荣的一颗心沉到谷底,原来侯雀费了这么大劲,是要让自己背锅啊!
历代君王留下的财富,圣相肯定会留给武丁,武丁也一定会交给侯雀来掌管一部分,其间若有余数无法对账,原因就是小荣在跟随圣相期间做了手脚……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一旦应下此锅,那么今后其余大锅会不会纷纷砸过来?
太可怕了,先不论背锅之事,就说侯雀透露的事,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殉葬名单里到底有没有小荣他们?也许本来就一个人都没有呢?前任王后妇妌压根都没见过小荣,那么记录生平这种利益交换之事,为何要将小荣也拉进来?这会不会只侯雀单方面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