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闻不问

  乾坤宫很快升起了丝竹之乐,皇帝与嫔妃共享美酒佳肴,听悠扬之音,好不痛快!
  佳酿一杯杯下肚,转眼月已高挂夜中,频频斜眼瞄向殿外的皇帝一次次希望落空,他半醉半醒地沉沉笑了几声。
  她听了李子祺的事就能冲动地不顾一切痛打丰宝岚,现下对他却是不闻不问么?好极,好极!
  正值德妃带来的西门月献唱,清丽美妙的声音传进他的脑中,他半抬微醺醉眼,看了她半晌,缓慢地对她勾了勾手指。
  这一举让西门月、三妃、万福都惊住了,西门月心儿狂跳,走上台阶,皇帝表情淡淡地站了起来,对着底下摆了摆手,便执着西门月的手缓缓往内殿走去。
  三妃心中说不出个什么滋味,惟有起身送驾。
  万福张了张口,差点就想请皇帝留步。而后他又自我震惊地想到:他这是在做什么?是想阻止主子宠幸后宫么?主子想要谁就幸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心中虽这样想,但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闪过皇贵妃的脸,带着隐隐一丝不安。
  进了内殿,东聿衡挥退所有宫婢,步伐略显虚浮地将西门月带到龙床边,颇为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床上,旋即坚实的身躯覆了上来。
  西门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鼻息间传来浓浓的酒气与香气,她紧张得身子轻颤。
  然而过了一会却再无动静,她颤巍巍地睁开眼,见东聿衡直直注视着她,似在看她,又好似看的不是她。
  她心下一凉。
  果不其然,皇帝缓缓抬起身子,将她拉了起来,自己再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她沉沉叹了一声,摆了摆手。
  西门月几乎无地自容!
  她傻傻站立许久,几乎是哀求地唤了一声,“陛下……”她不美么?她不娇么?她究竟哪里比不上宝睿皇贵妃?
  强壮的身躯纹丝不动,似是已然沉睡。
  ***
  隔日,东聿衡自美梦中缓缓醒来,怀中软玉让他勾了勾唇。他正欲低头吻向酣睡的美人,看清咫尺的娇颜,却顿时无比清醒地坐起了身子。
  只着中衣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含羞带臊地唤了一声,“陛下……”
  这张丽颜赫然是西门月。
  脑海中浮出沈宁的笑脸,东聿衡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旋即他恼羞成怒地回想昨夜之事,竟是一片空白。
  “你怎么在这儿?朕不是让你回去了么?”他面无表情地下了床问道。他只记得自己失望之极召了西门月侍寝,但将她压在身下却不想亲下去,兴致全无的他昏昏欲睡,躺回床上让她离开。
  “陛下不记得了?奴婢怕陛下着凉,转回来为陛下更衣盖被,却被陛下抱住,叫奴婢不要走,而后……”西门月坐起来,娇羞地垂下了头颅,看向床上一抹殷红。
  东聿衡自然也看清了,他下颚紧绷,再次试图回忆,好似只在梦中以为沈宁终是来了,他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难道……
  “来人!”他突地一声暴喝。
  “陛下……”西门月吓了一跳,见他唤人不由拉紧了被子。
  “奴才在。”万福进来,却不知皇帝为何一大早大发雷霆。
  “把如意殿的女官叫来!”
  如意殿是大景后宫又怕又爱的地方,殿中女官专程教嫔妃如何伺候皇帝,有很多房中秘术,以便皇帝尽兴。
  西门月自然听说过如意殿之名,却不知道皇帝叫来做什么。她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惶恐。
  不多时,三名女官便到了,西门月听得皇帝阴鸷命令,“带她去仔细查一查,仔仔细细查一查。”
  西门月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被其中一名女官请下床来,双手环在胸前有些不知所措。
  “动作快些,把她拉下去!”
  万福明白皇帝已临近爆发边缘了。
  三名女官不敢不从,将西门月连扶带拉地拉到内殿耳房,不一会儿西门月的尖叫声就传了出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东聿衡充耳不闻,让人为他准备洗漱。
  西门月的哭喊声愈发惨烈,她叫着“陛下、陛下”,一会儿后似是连嘴巴也堵住了,声音渐消,只是再过一会,又传来她呕吐的声音。
  如意与宫婢们大气也不敢出,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皇帝。
  片刻,一名女官走了出来,垂首禀道:“陛下,此婢处子已破,然而体内并无龙精,奴婢们推测陛下不曾幸她。”
  东聿衡沉沉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脸色愈发冷凝,“把她带出来。”
  西门月再次出现在皇帝面前,已是面色惨白狼狈不堪。
  “掌嘴。”东聿衡冷着脸淡淡道。
  一女官听令,狠狠扇了西门月一耳光。
  西门月再次痛哭起来。
  “说罢,怎么回事。”东聿衡的语调愈发轻了。
  西门月却听得寒意更甚,怕他再拿什么手段对付她,急急哭哭啼啼地哑着声音招了。
  原来她昨夜不堪冷落,只觉出去便是颜面尽失。情急之下,她忆起自己腰间有一包安眠的香粉,这是她这些时日夜不能寐让宫中太医配的,并且份量颇重,她悄悄地将一整包都倒入身帝的香兽中,过了许久才以为他盖被子为由走上前去,发现东聿衡已然沉睡,她咬牙下了决心,为他脱靴更衣,自己也只着中衣上了床。她也知道只这样是不够的,她听说过处子落红,她不惜自己用手,将血染在床上。
  然而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的她却从不知道男子那处会……到现下西门月还不知女官们粗暴无比地查什么……
  万福以为主子被如此算计,定会严惩于她将她逐出宫去,谁知皇帝竟无比厌恶地道:“谁都不许声张,将人送回德妃那儿去,让皇后册封选侍。”
  沈宁昨夜用过膳就睡下了,并且今晨还起得比平常稍晚。
  这也不怪她,她已有三夜没有好好睡觉了。这三日来她都在与人生最艰难的选择做斗争。她非常明白这个选择一旦做出了就再回不了头,因此她一再地深思熟虑,也不愿与东聿衡见面,她知道他在眼前定会影响她的判断。
  三日来她恍恍惚惚,有时梦里梦见回到了现代,到处找不到东聿衡,她站在广场大声痛哭;有时梦见妈妈坐在沙发前哭泣,问同样一脸难过的爸爸她的宝贝女儿到底去哪了。
  她的人生中,亲情从来是占很大一部分的。甚至她曾认为没有谁会超得过她对爸爸妈妈的爱,然而爱情是那么美妙传奇,她居然无法自拔。
  现代的社会有爸爸妈妈,有亲朋好友,有科技电器,有高跟鞋,有短袖热裤,有这封建王朝没有的一切……在这儿她只有东聿衡。分明天平的两端看来极不平衡,可她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古代。
  尽管这里只有一个东聿衡。
  她呆呆在床上坐了一会,长长一叹。爸爸妈妈,请原谅这个不孝的女儿……
  她起了身,做出了最痛苦抉择后,有些如释重负。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下了决心今天就对东聿衡说出自己的秘密,他应该……会接受的。
  她应该相信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琉璃此时进来,看见沈宁站在铜镜面前,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娘娘醒了,奴婢这就唤人进来。”
  “嗯。”沈宁微微一笑。
  待洗漱过后,琉璃站在妆枱前为她梳头,沈宁让人将首饰盒拿来,挑选了一支金花钿让她别上。
  “娘娘今个儿好兴致。”琉璃笑着接过,笑容里却有些心事重重。
  “嗯,帮我打扮漂亮点儿,今夜请陛下过来。”
  琉璃闻言,动作竟是一僵,“娘娘……”
  “嗯?”
  琉璃咬了咬唇,跪了下来,“娘娘,奴婢听闻陛下昨夜在乾坤宫召了云妃、德妃、淑妃一同饮酒赏月,而后、而后还召了西门月侍寝!”
  沈宁闻言,心重重一跳。
  “你昨个儿为什么不叫醒我!”东聿衡这举动,恐怕是想逼她去示软。
  “娘娘,奴婢不敢叫!奴婢在民间时,看着府中一宠妾因老爷来了奴婢屋中,跑来哭闹,老爷竟将她活活打死!”这是她一生的噩梦,琉璃停了停才继续道,“前儿陛下怒气冲冲离去,娘娘又因殴打丰大人一事如履薄冰,如若娘娘再冲动之下跑到乾坤宫去,更是雪上添霜了!故而奴婢自作主张,不曾叫醒娘娘……”
  “我做什么我自有分寸,下回不要再替我拿主意!”沈宁无奈又恼火。
  琉璃仓皇告罪,沈宁却没心思听她的了。她此刻只想着一件事,东聿衡是否真的跟西门月发生关系了。
  不,他不会的。
  沈宁这般相信着,到了皇后那儿却又听到皇帝让她将西门月封为选侍的事。
  这就像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好不容易等东聿衡回了乾坤宫,她左等右等等不到来接她的太监,派人再去请见,却是得到皇帝暂且不想见她的回复。
  她不能忍受这种如坐针毡的情形,大步流星地到了乾坤宫,万福守在外边,为难地将她拦在门口。
  “告诉他,他今天不见我,他一会后悔的。”沈宁一字一句地道。
  万福进去回复了一遍,才匆匆出来,让沈宁入内。
  沈宁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走进安泰堂。
  东聿衡躺在榻上看书,见她进来连头也不抬。
  沈宁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放肆。”东聿衡挥开她的手。
  沈宁一愣,看着眼前冷淡的俊颜,讷讷说了一句,“我昨夜睡着了……”
  东聿衡冷冷一笑,“无妨,昨夜朕有人侍寝。”
  沈宁心中不受控制地一刺,依旧笑着道:“聿衡,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哦。”东聿衡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沈宁的一颗心直往下跳,她注视着他,略微低哑地道:“我是怕你不相信我我才不敢说出我的来历……”
  东聿衡打断她,“不必说了,朕也不想听。你回去罢,没有朕的宣召不得乱闯。”
  沈宁恼极了,拉着他的手用力摇了摇,“我知道你气我的隐瞒,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么?”
  东聿衡再次挥开她的手,“出去。”
  沈宁怒极攻心,“东聿衡,你是真让西门月上了你的床了?”
  东聿衡冷若冰霜地道:“朕是幸了她,又待如何?”
  一颗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就滑落下来,沈宁咬着唇,倔强地抹去泪痕,转身离去。
  东聿衡眼中阴霾,站起来却背着手不曾追出去。
  沈宁只觉狼狈不堪,飞快地回了春禧宫,愣愣地坐在那里,晚膳也不用,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宫里的大小奴才个个看着于心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劝解。
  这时东明晟来请安,沈宁整了整仪容,面带微笑地见他。
  谁知东明晟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拿出一根包了几层的玩意儿,打开一看,居然是根糖葫芦。
  “母妃,您上回说喜爱吃糖葫芦,儿臣今个儿给您带回来了。”东明晟小心翼翼地笑道,恐怕也知道她在难过,故意买回来逗她开心的。
  沈宁讷讷地看了他许久,竟将他抱住大哭起来。
  “母妃、母妃,您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您还有儿臣哪!”东明晟手忙脚乱,莫名地因她的哭泣有些心酸,笨拙地为她轻轻拍着后背。
  一旁的宫婢们全都不知所措,跪了一地请她不要伤心。
  沈宁好容易止住了哭泣,自觉失态,不好意思地背对着东明晟擦干了眼泪,鼻音十分浓重地道:“抱歉,晟儿,母妃太丢人了。”
  东明晟跪在她的面前,说道:“母妃说得哪里话,母妃在儿臣面前,有甚丢人不丢人的,儿臣病时让母妃擦屁股才叫丢人哩。”上回他发高烧时,竟腹泻得有些失禁,沈宁在照料他时还亲自为他擦拭干净换了裤子,
  沈宁知道东明晟对这事极为窘迫,他此时提及不过是想让她好受一点。只是她现在似是太过软弱了,动不动就在人前哭起来。
  “谢谢你,晟儿。”沈宁勉强一笑,抚了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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