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出宫散心

  又过几日,皇帝以二皇子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为由,罚其禁足三日,抄经书十本。再隔几日,皇帝下旨封二皇子东明晟封安亲王,封地阿尔哚,待万寿一过,便启程前往封地。
  这突如其来的旨意令全朝哗然,朝臣不是没想过魏会是为二皇子近侍,二皇子怎会淤泥不染?可如今已无从得知真相,又或是天威难测,如今惟一得知本应是太子人选的二皇子不仅与帝位无缘,反而顿时被发配流放了!
  皇贵妃一直因休养闭门谢客,面对圣旨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缄默。
  难道这两日,皇帝又与皇贵妃起了龃龉?还是其中还有不知情的内幕?
  这皇帝的家事,真真是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啊。
  万寿节过后,沈宁才终于被准许下床行走,她第一件事就是召来一个月未见的东明晟。
  东明晟此时比起之前已消瘦了一圈,但沈宁冷着脸置之不理,看他跪在那儿也不叫他起身,抬手让宫婢们都退了下去。
  殿内安静许久,颓唐的东明晟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久久,沈宁拿起一根处罚宫仆用的细鞭,对他说道:“二皇子,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毒害惠妃祸害薛家,你父皇虽免了你的死罪,这活罪是免不了的。你认罚么?”
  东明晟浑身一颤,磕了一个头,“儿臣认罚。”
  沈宁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也不多言,对着他的后背就狠狠抽了一鞭。
  东明晟闷哼一声。
  沈宁再抽一鞭,“叫你心肠歹毒!”
  东明晟咬住痛苦,道:“儿臣知罪了。”
  “啪”地又是一鞭,“叫你心术不正!”
  “儿臣知罪了。”
  “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叫你轻贱人命!”
  “叫你不知好歹!”
  沈宁每斥责一句,就狠狠地抽一鞭子,打得东明晟后背都渗出了条条血迹。东明晟额上颗颗冷汗,始终咬牙不曾喊过一声,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知罪了。
  沈宁紧握着细鞭,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他半晌打了最后一鞭了,“叫你让我这么难受,叫你让我再见不到儿子!”话未说完,声音却有些哽咽了。
  东明晟本是绷得紧紧的,一听这话再也受不住了,“哇”地一声伏到地下大哭起来,而后他转身抱住沈宁的一条腿,“母妃,母妃,儿臣知罪了,儿臣知罪了,儿臣舍不得您,儿臣真舍不得您哪!”
  沈宁的眼泪也出来了,她将他扶起来,“你这个坏孩子……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
  “母妃、母妃!”
  二人痛哭了一场,沈宁抹去泪痕,沙哑地道,“你到了阿尔哚,一定不要再为了私欲杀害无辜的生命,知道么?”
  东明晟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不堪地点点头。
  沈宁用帕为他擦干眼泪,叹息般地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以往铸成了大错,已没办法再弥补,”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涌出,“但是晟儿,你还小,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件事引以为戒,但也不要一辈子活在它的阴影之下。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希望你能在阿尔哚活出自己的天地。做个好人,好么?这世上好人永远比坏人难做,做一个好亲王与好领主更是为难,你做该做的事,杀该杀的人,好么?”
  东明晟以袖抹去泪水,重重“嗯”了一声。
  “记住我的话,晟儿,记住我的话,我们将来一定会再见的。你如果想再回长阳,就用事实打动你父皇。”
  “母妃……儿臣、儿臣,真的还能再见到您么?”
  “会的,”沈宁含泪点点头,终是忍不住将他一把抱住,“一定会的。你别让母妃等太久!”
  东明晟哽咽一声,头一次回抱住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再隔半月,东明晟带领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启程了。沈宁送行回来,在殿内又难过许久。
  东聿衡有心让她高兴高兴,这夜说是明日休沐带她出宫玩儿。沈宁笑着点了点头。
  隔日沈宁一袭蓝色深衣书生装扮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去把头纱戴上。”
  “不。”沈宁摇摆折扇一口回绝,“我女扮男装,还戴个头纱,谁都以为我是兔儿爷。”
  东聿衡好气又好笑,“胡说八道。”
  二人讨价还价一番,结果沈宁大获全胜,大摇大摆地昂首阔步上了马车。
  万福御车,暗卫换了装束跟着出了皇宫。
  东聿衡与沈宁并肩走在长阳街头,沈宁仰头以扇遮额眯着眼看看白云蓝天,再看看市井繁华,轻叹一声。
  东聿衡见状,故意问道:“你上回说长阳有一样零嘴让你念念不忘,是什么的来着,朕也去尝尝。”
  “米糕来着。”沈宁抬眼看看四周,“那儿就有卖,走,咱们去吃去。”
  万福闻言,有丝诧异。米糕是长阳特有小食,很受百姓喜爱,东聿衡早在十几年前就听人说过这样小食,并立刻下旨让人进宫做这糕点,但尝过后并不合口味,只吃了一口便让人撤了。难道陛下忘了这回事了么?
  皇帝记忆了得,哪里忘了?不过是他这几年看沈宁不高兴时,吃的东西总比平常多些,并且吃完了也开心了。这会儿也不过想让她舒坦舒坦。
  二人屈尊降贵在小摊上找了个破旧倒也干净的地儿坐下,沈宁让万福自己找个地方也坐一坐——她是想让他与他们同坐的来着,但这些年来她也算是十分了解万福,要他与东聿衡同坐,恐怕要杀了他也不成。
  万福只得挨着他们的一张桌子,屁股也只坐在板凳的前头一半儿。
  米糕有三种口味,沈宁每样都点了三份,自己呼哧呼哧吃的不亦乐乎。东聿衡只吃了一口,还是受不了里头的一股烟熏味儿,微皱了眉头。
  万福立刻为他递上水葫芦,他漱了漱嘴,坐在面前看着她吃。
  “不好吃么?”沈宁偏头笑问。他一直挑食得很,多亏了他是皇帝,也难为了御膳房的厨子,这么挑食也能长这么高大。
  “爷打赏了。”东聿衡拿出扇子移了移碟子。
  “讨厌,我还想多吃些其他的好吃的。”沈宁说是这么说,嘴里却三两下将米糕吃了个干净。
  东聿衡勾着唇以扇面将她轻扇一记。这好吃的妇人。
  沈宁遭遇突袭,嘟着嘴眯了眯眼,那模样儿让东聿衡又一阵心痒。这哪里是个妇人,还像个小女孩儿!
  吃完米糕,沈宁的馋虫勾了起来,拉了东聿衡又吃了两家好吃的,等着豆腐花的同时还想去买一串糖葫芦来,东聿衡怕她吃坏了肚子,不让她去。她气呼呼地吃光了两碗豆腐花。
  二人走到临靠阳河的玄阳街,河边停着许多小舟,一些小孩儿三五成群地划着小船在河里玩耍,欢笑声与街边的叫卖声相映生辉。沈宁颇为兴味地看了一会,又有些担心,“这些孩子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东聿衡笑道:“瞎操心,他们的水性好得很。”
  沈宁想想也是,忽而偏头问道:“你会游水么?”
  东聿衡几乎样样都会,惟独不会游水,他清清嗓子,“朕、爷没那闲功夫。”
  沈宁笑嘻嘻地道:“下回我教你。“
  “你会?“闻言东聿衡眉头大皱。
  “是呀,我游得可好了。“沈宁吹了吹牛。
  “你在哪儿学的?“
  “我们那儿有专门的游泳池,就是给人游水的。“
  东聿衡沉默片刻,才道:“你那儿越发不成体统。“说罢往前面走了。
  沈宁吐了吐舌,要是告诉他男女混池,他不疯了才怪。
  玄阳街上有长阳城内最大的酒楼,是风流人物爱来之地,茶楼壁上挂着许多文人骚客真迹,也挂着许多空白卷轴,等着吟诗作赋的墨客兴起一挥而就。
  东聿衡微服时也爱到这里来喝上一杯,听听小道消息。
  小二哥招呼着三人上了楼,东聿衡找了个靠窗观景的地儿坐下,沈宁也正欲坐下,忽而听闻一阵豪迈大笑之声,不由寻声望去,原来就在他们的临桌有三五年轻男儿饮酒作乐。
  她轻轻一笑,忽而眯了眯眼,总觉着其中一人有些熟悉……
  “阿礼,你才回长阳,恐怕还未听说过罢?疯包子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沈宁缓缓坐下,嘴角抽搐一瞬。疯包子……不正是孟礼一群人对丰宝岚起的外号么?阿礼……对了,他是皇后的弟弟孟礼。
  沈宁暗自叫糟,总觉着在这儿碰上不是什么好事。
  见孟礼状似抬头,沈宁忙拿折扇挡住视线,并且说道:“好大的酒气,爷,咱们换个地儿罢。“
  东聿衡正欣赏壁上挂的一幅狂草,随口答道:“酒楼没有酒气,那便成茶楼了。“
  沈宁没法子,只得使劲扭头装作欣赏窗外风景。,一手支在桌上拿着扇子盲目扇着,外人也不知她扇个什么劲。
  这厢她耳尖地听着孟礼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
  于是有人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两句,而后那人拍桌子笑道:“他被个女人打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看样子还在说她失控打丰宝岚一事。这些人……都已经老掉牙的故事就别谈了好么?
  孟礼沉沉笑了两声,说道:“罢了,如今你我与他既为同僚,还是少些嘲笑,以和为贵,他也不似表面无所作为。”
  沈宁眉头一动,看样子孟礼成熟了不少。
  “认识?”忽而东聿衡蹦出一句来。
  沈宁小小吓了一跳。东聿衡就这点最令人渗得慌,他看似漠不经心,但又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认识。”她干笑着摇了摇头。
  东聿衡看她一眼,笑笑并未多说。
  等饭菜上来,沈宁也没法子扇空气了。她再看看孟礼,自我安慰他也应该将她忘了。
  东聿衡为她倒了杯酒,“这酒正是这儿的镇楼之宝玉仙酒,很是令人回味无穷,你也尝尝,但只此一杯。“
  沈宁闻言,拿起杯子杯子闻了闻,虽觉一阵酒香,但她依旧对白酒不甚上心,她仰头一口饮下,只觉辛辣穿喉,回味却觉酒香萦满齿间,也难怪他也这般喜爱。
  “家里没有么?“
  “爷想喝时,来此处小酌一杯,才不失乐趣。“说罢他也一饮而尽。
  “嗯,有道理。“有节制的人才有作为,沈宁笑眯眯地为他满上。
  忽而一道视线射来,沈宁故作不知,东聿衡夹了一口菜,老神在在。
  谁知某个成熟的熊孩子走了过来,直盯着沈宁,而后一笑,“你不就是丰宝岚的人?”
  要是嘴里有酒,沈宁指定喷到东聿衡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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