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乱
三日,短短三日,南州风起云涌。
李浩渺握着一把自在剑,坐在江南城最高的那座楼上,遥望楚王府。
虞知死了。
李浩渺要为其报仇。
只要有人敢走出楚王府,就会遭到李浩渺的追杀。
生死,只是一道剑气的事。
没有人能够扛下李浩渺的一道剑气,若是有,那就两道。
楚王府人心惶惶,江南城人心惶惶,甚至整个南州府,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们都撇清与楚王府的关系。
以往巴不得与楚王府结交攀附,而今也是避之不及。
项延望着天际的那一道身影,心中无力,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
身在南州府的燕云十八骑都在楚王府之中。
在未曾面对李浩渺之时,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
而今楚王府的四周都是李浩渺的剑气,这分明是一座剑阵,困住了整个楚王府。
只要李浩渺心念一动,整个楚王府都会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墟。
“项籍,滚出孤天塔。”
“二十年前,你坑杀北斗营众将,今日做个了断!”
李浩渺的声音不断地在江南城的上空回响着。
让百姓们好奇的是,二十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北斗营是什么?
为何李浩渺会来找项籍寻仇?
无数的好奇心驱使下,自然会有好事者去查清这些真相。
不过一两日,坊间的消息随着秋风吹遍了整个南州。
“诸位诸位,北斗营的前身是先帝时期的亲卫。时值北境动荡,外有草原狼廷,内有十万大山的宗门作乱。于是,先帝暗中派人成立北斗营,攘外安内,镇守北境。”
“此事是绝密,所以在当时极少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哎,事情都过了二十年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要是有心探查,总可以查出一些端倪。再说了北斗营行事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说得不错。可李浩渺为何说楚王项籍坑杀了北斗营?”
“这就要说起先帝垂危之际的那一段烽火岁月了......”
江南城,整个南州府的大街小巷中都在讲述着二十年前的往事,北斗营镇守北境的功绩,项籍坑杀北斗营的事迹,还有北斗营忍受的冤屈。
众口铄金,故事越发真实,也越发离奇。
重要的是,二十年前的往事大白于天下,所有人也都理解了李浩渺执剑复仇的缘由。
二十年的血仇,随着虞山河的血脉死去,终于不需忍让!
“唉。真是可悲可叹,想不到忠君为国的北斗营竟是落到如此下场。那位虞将军的血脉也死在了楚王府的手中。”
“若非李宗师复仇,我等还不知道楚王府竟是有这样的恶行。”
“......”
一时间,楚王府的威名急转直下,人人唾弃。
而这一切都是秋若若在暗中布局。
从京都南下的路上,秋若若就听到了百味楼前的风波,她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宁欢及时带来了虞知无碍的喜讯。
宁欢早已经在南州,暗中配合虞知的行动,将以往北斗营的旧部召集。
虞知在绯樱的救治之后,解了孔雀翎的毒,一身血肉也在蕴灵草的作用下更加坚固。
于是,虞知便是想出了假死的主意。
他的身世已经公之于众,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索性放手一搏,与楚王府开战。
秋若若南下自然也是为了配合虞知。
流萤不断地将那些过往说给百姓,一桩桩一件件在街头巷尾传播着。
更有北斗营的旧部前往南州府各郡的府衙翻案,状告楚王府。
整个南州府都被二十年前的往事所淹没。
南州之乱,始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从北境吹来的风,吹了二十年,终于在南州掀起了雨。
......
虞知死了。
最开心的是项景昊,他喝得酩酊大醉,叫来了白玉作陪。
“这个讨厌的杂种死了。”项景昊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虞知成为了他的仇敌。他想尽了千方百计,要将虞知置于死地。
今日,终于传来了虞知的死讯。
“只要虞知死了,娘亲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他死了,娘亲会回到王府,父王也不会怪罪我。”项景昊脸颊通红,双眼中冒出喜意和猖狂。
只要虞知死了,姜溪月就会回到楚王府,他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楚王世子。
“白玉,喝酒!”项景昊狂笑一声。
白玉则是不紧不慢地喝着,他不喜项景昊这样的醉态,但因为项景昊的身份,他选择隐忍。
同样,他亦是看不起虞知。不过是因为虞知无权无势,他便是可以随意侮辱。
白玉自视甚高,少年成名,又有家世,便是觉得高人一等。
他所结交之人,能够有资格与他结交之人要么有名,要么有权,要么有才。
如剑道高绝的叶清欢,如出身王府的项景昊,如京都中那些出口成章的才子......至于虞知,一直被白玉认作下等人,与街上的市井流氓无异。
现在在南州的传闻中,虞知竟是北斗营主将的后人。
白玉回想起姜溪月和虞知的面容,心中对比着。随即,他又看看项景昊。
许多事,不必多说,更不必查证,已经了然。
“白玉兄,你可知道虞知死了,本世子多开心。”项景昊已经醉了,开心地醉了。
白玉喝着酒,也只是喝着酒。
.......
此时,始作俑者虞知正牵着黎晚桐的手,走在山间小道上。
外面的乱与他无关,或者等着外面再乱一些,等着京都皇宫里的楚皇做出决断,到那时才是虞知“死而复生”的时机。
黎晚桐将最近跟着绯樱的见闻都说给虞知。
而绯樱也很谨慎,只是走访了故地,与青澪王的交谈也没有重要的信息。
虞知摸着自己的胸口,知道自己的心脏里有着绯樱的本命血樱和那一朵小白花。
不曾想,当日在云山镇留下的小白花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山坡上,虞知枕在黎晚桐的双腿上,悠然自在。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却不得不去应对过往的仇怨。那也是他逃不开的宿命。
“桐儿,若是我们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该是多好。”虞知羡慕地说道。
黎晚桐轻轻一笑,说道:“今后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
虞知也笑了笑,他向来是没有什么豪情壮志,当初见到黎晚桐之后,就想着跟黎晚桐厮守一生。
黎晚桐又是说道:“听李叔说,你娘亲去探寻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说起姜溪月,虞知心中也同样纠结和迷惘。
那一道孔雀翎确实是从姜溪月的衣袖中射出,可从李浩渺的描述来看,姜溪月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虞知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一想起姜溪月,脑海中出现的就是那一道从背后射来的孔雀翎。
黎晚桐继续说道:“或许她是被人蒙骗,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黎晚桐不想虞知和姜溪月之间因为没说清的误会,而产生隔阂。
“虞知,我与你一样,自小没有爹娘。有时候,我经常在想若是我爹娘还没死,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离开了我。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可以重新见到他们,看一看他们的模样。那该多好。”
黎晚桐的神情充满憧憬。
“然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他们都死,我未曾见过他们,也永远也见不到他们。”
“所以,我不想你如我一样。姑姑和李叔都将你当成亲生孩子看待,但你就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吗?”
黎晚桐说得不错,任何没见过父母的孩子都会猜想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的面貌。
儿时的虞知不经想过千万次,但也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虞知将头别到一边,不敢直视黎晚桐的双眼。他像是个小孩,逃避着让他不开心,让他烦恼的事情。
黎晚桐嘴角挂着微笑,柔声说道:“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我想我爹一定是十分英俊。”
忽而,虞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变相在夸自己漂亮吗?”
“难道不是吗?”黎晚桐故作生气地说道。
“是是是,我家桐儿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虞知认真地说道。
黎晚桐握着虞知的手,继续说道:“你的娘亲还活着。你像她,也是唯一与你血脉羁绊的亲人。若是有机会,我希望你放下那一道孔雀翎,见一见她。若是将误会解开,她就是你失而复得的娘亲。”
黎晚桐错过了自己的父母,但虞知还有机会。
她祈祷虞知和姜溪月之间的一切都是过往的蒙骗和误会。
她希望她爱的少年从过往的遗憾中找到将来的慰藉。
虞知愣愣地看着黎晚桐,他从未想过黎晚桐会说出这番话。
此刻的黎晚桐就像是一个私塾先生,教育着孩子人生的道理。
“答应我?”
“桐儿,你真好!”
人生总有误解贯穿始终。这些误解就像是衣服上的破洞,缝缝补补,总能穿完一生,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若是放任不管,那些破洞会越来越大,将这一整件新衣都变得支离破碎。
人生便是那一件穿久了就会有破洞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