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赴冰上之约

  步危无奈地看着沉默的轻轻,和旁边一脸苍白的月瑶,叹了口气:”姐,你不要意气用事,哥还在家里躺着呢。”
  “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月瑶面无表情,“他若是死了,在天之灵看到我把他宝贝弟弟丢给了莫名其妙的家伙也会被气活过来的。”
  “哪有这么夸张……”步危窘迫地挠挠脑袋。
  他没想到那个陌生人给的药如此见效,月瑶很快就醒转过来,精神头甚至也还不错。还没等步危想好怎么和他姐说明白现在的情况,轻轻突然一股脑把步危之前以自己为交换条件从陌生人那里拿到解毒药剂的事全告诉了月瑶。
  听轻轻说完后的月瑶看起来像是又中毒了一样脸色青白交加,仿佛想重新再晕回去。待她冷静下来后,便坚决要求跟着步危去会会那个神秘的家伙。“解毒药是给我用的,该报恩也是由我来报恩。”月瑶说一不二。
  “姐,你可别干出什么以身相许的傻事,”步危紧张道,“我可不允许……”
  “怎么,你觉得你去就不用以身相许是吗?”月瑶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步危扶住额头,姐姐的脑回路总是让他无话可说。但看着他姐的表情,步危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约定的那天下午,步危带着月瑶和轻轻一同来到了九蘅冰封,落在了附近一处隐秘的山顶上,可以观察到周遭的风吹草动。
  步危一直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今天这里和昨天一样寂寂无声,连一只野兽都看不见踪影。他心下奇怪,转头刚想对月瑶说自己的困惑,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病初愈的月瑶脸色还很苍白,她目光游离地投向远处茫茫冰封,像是失了魂般,眼眶微微泛着红。
  “姐……姐?”步危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月瑶猛地一惊,像是大梦初醒:“唔,怎么了?”
  “你怎么了?”步危指指眼睛,“哭了?”
  月瑶慌张地摸摸眼角,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我哭啥?”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月瑶一撇头:“不记得了,小的时候可能来过吧。”
  “你对冰封前的九蘅还有印象吗?”
  “没有了。”月瑶含含糊糊道。
  安静了片刻。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周围连鸟叫声都听不见,空空荡荡,令人心里有点发毛。
  “那个方向就是胤山门吧。”还是步危先打破沉默,他顺着月瑶刚刚目光投向的地方看去,“你说那魔头为什么不把冰封撤掉呢?一条通道就这么废了,还把九蘅这样的地方弄成不毛之地,他咋想的?”
  “谁知道他咋想的。”月瑶不耐烦道,“这魔头混账事干得多了去了,你每件事都要问问他咋想的吗?”
  步危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月瑶突然跟吃了炮仗似的,拧着秀气的眉毛,感觉随时要撸起袖子跟步危大干一架。看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都有力气拿他当出气筒了。
  日头已沉向西边的山间。日光褪成余晖的颜色,让正纵身飞跃在九蘅各个山头的步危一时有些恍惚。在落日余晖中飞行于层峦叠嶂之间,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击中了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的山峦似乎突然全变成了黑色,而闪着白光的冰封之处则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口,露出漆黑的深渊。
  步危心下一怵,飞在半空的身体不受控地撞向旁边的崖壁——嘭!
  过了一会儿,月瑶便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额头上还挂着一道血痕的弟弟。她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腿一瘸一瘸地冲向步危:“怎么了这是,被谁打了?”
  “……能有谁打我!”步危郁闷地抹了把鼻血,“撞山上了。”
  “逞什么能啊,明明驭风术也是才想起来不久……”月瑶猛地打住话头。她躲开步危探究的目光,掏出手帕稍稍用力摁在了步危流血的额头上。
  “嘶……姐你轻点不行吗!”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出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吧!姐,你刚刚说才想起来不久……”
  “烦死了,我还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谁让你轻易被莫名其妙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结果把我们拖入这么莫名其妙的境地里……你还不如让我毒死算了!”
  步危皱起眉头:“姐,你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月瑶脸涨得通红:“我就不讲理,怎么了,就当我脑子被毒坏了!”
  日头落入西山,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的轻轻突然微微抬起头。
  还在斗嘴的姐弟俩也倏地停住了。
  正值晨昏交替之时,周围的光线暧昧不明,冰封的寒气吞噬了最后一点阳光留下的余暖,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除此之外,那股压根没打算隐藏的邪魔之气,即使是普通人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步危暗暗咬住牙关,他清晰地感到一股无形之力霸道地压了下来,干扰他的六识,限制他的行动——他的四肢麻木,只能僵硬地扭转身子,竭力睁大眼睛,在黯淡的光线里寻找着这股邪气的来源。月瑶明显也受到了这股力的压迫,下嘴唇都被她咬白了。只有轻轻还一动不动坐在树下,像是睡着了。
  步危暗暗运转体内的灵力想要反抗,毫无作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不争气地微微打颤。步危恼火地深吸一口气,他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
  无论来的是什么邪魔妖鬼……步危缓缓抽出身后背的弯刀,一双眼如狼眼般闪着幽光。
  但很快,步危感到心头一轻,那股力说散就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太阳以飞快的速度完全沉入西山,一簇蓝白相间的幽火突然跳跃在不远处的冰面上,一簇又一簇,像散漫的花骨朵,开了遍地,照亮了中间静立的人。
  是他。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打扮,低调又不失华贵,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冲着这边,眼底跳跃着幽幽火光。
  “就是那个人?”月瑶在身后低声道。
  步危轻轻一点头。
  月瑶看着那人,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怎么现个身还搞这么花里胡哨的,戏多啊?她凑近轻轻耳语:“你知道他是谁吗?”
  轻轻始终没有说话。
  步危招招手:“走吧,过去会会他,若刚刚那股邪气是他发出来的,我们现在估计逃跑也难了。”
  三个人落在了冰面上。夜幕下的冰封比起白天更加阴寒,步危和月瑶只有体内运转灵气才不至于被尖锐的冷气刺伤。想来这附近少野兽妖物,莫非是因为怕冷?步危总觉得应还有别的原因。
  “喂。”步危冲着不远处的男人招招手,月瑶条件反射地抓住弟弟的胳膊。“谨慎点。”她急促地低声道。
  “没事。”他安慰地拍拍月瑶的手背,“不会有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
  步危又被姐姐噎了一下。他只是下意识这么回答,并没有去想“不会有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步步朝那陌生的黑衣人走去的自己似乎没有很紧张。
  “毕竟是给了解药的人,能坏到哪里去?”步危冲月瑶耳语,“咱们和人家好商好量点,他要求如果太过分咱也不怕,不就是打架吗,打不过就跑……”
  不知站在幽光里的人是不是听到了步危的窃窃私语,硬硬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动。
  他缓缓开腔,步危和月瑶均是一惊,愣怔在了原地。
  “轻轻。”齐遇的嗓音堪称轻柔,“你为何在这里?”
  被步危牵着的轻轻随着他们停下脚步,微微一颔首:“路上碰到这对姐弟求医,轻轻想带他们去无噩湾找找法子。”
  步危垂下眸子,将怀疑的目光隐晦地投向轻轻。
  齐遇冒着寒气的眸子转了一圈,从轻轻移过步危,最后停在月瑶身上。
  幽光隐隐照亮了齐遇暗红的眼珠,被这么轻轻看过来,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月瑶后颈一阵发凉,心揪作一团。她死也不愿承认,第一次面对这个家伙时自己竟产生了一丝恐惧的情绪。
  “姐弟?”他像是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品味了一遍。
  “轻轻,你认识他。”步危低声道,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这时,月瑶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黑衣人。难道他是……
  没想到在轻轻开口之前,那黑衣人先开了腔:“那当然。”他似是笑了一笑,但冷硬的脸上看不分明,“我是轻轻的旧友,不是么?曾一起为魔王办事。”
  月瑶紧紧抓着步危胳膊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那瓶解药也是我从魔王那里拿来的,要感谢,你们也该感谢魔王才对。”
  月瑶猛地将步危往后一拉,自己挡在他身前:“我弟弟不懂事,平白拿了别人的东西用,是我平日里没教好。这药最后也用在我身上,若需要还恩,阁下让我做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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