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史上最惨心魔

  “作甚?本座当然是装好心,实则超度你们兄妹来的。”
  柳惊鸿左手食指压着中指,叠成剑指,大喝一声,“禁!”似笑非笑的模样,当真有几分魔样。
  他很想笑,可又笑不出,也不理解内心那股复杂心情。
  他漫漫十万年真仙道,斩妖除魔,不近女色,维护三界秩序和平。
  他未曾出现过心魔,自认正道却被一个黑森灵当做妖魔,情绪复杂难解,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
  阿宝身上血红符咒活过来,血光曜日冲天,皮肤却烧起金色火焰。
  阿宝痛苦的挣扎嘶吼,皮肤时而黑如焦炭,时而白如初雪。
  “痛?知道痛,是好事。”
  柳惊鸿让张慈将小妮从白棺唤醒。
  小妮皮肤雪白,丸子头小胖妞,更像得白化病的人,而非有时黑森灵。
  柳惊鸿看着小妮,指着阿宝腰间,柔声细语,“小妮,去你哥哥那里拿乾坤袋还给本座。”
  小妮那硕大水汪汪的眼睛,看柳惊鸿一下,又不敢多看太久。
  她小胖手紧张的抓着干净整洁的红棉袄衣角,怯生生,好似很怕柳惊鸿。
  本座的表情太僵硬了?
  柳惊鸿将头彻底转向小妮,想让自己显得更和善,语气却显得急躁仓促,“小妮莫慌,我们得赶紧,否则歹人来犯,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身殒道消,灰飞烟灭那种。”
  他那张堆积笑容的俊脸,依然吓得小妮将头埋得更低。
  张慈听到所有人都得死,心弦马上绷紧。
  张慈带着强烈愧疚与不安的目光穿过大门,看向外面在嬉闹的孩子。
  他狠咬牙猛地转过身来,苍老脸上绽放出花儿,柔声细语哄道:“妮妮,他就是爹爹与娘亲跟你们常常提到的那位天地自然法则幻化的神奇,他是爹爹与娘亲从天地自然之中求来帮助我们的。”
  “别!别!别!妹妹!妹妹!他是鸿哥的心魔!妹妹,他是妖魔!你莫要上当……”阿宝忍痛嘶吼,身体挣扎得更加厉害。
  “啊啊啊……这什么鸟天理!世上人害人比鬼还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无数祝由术咒文宛如一道道仙绳,捆得他愈加严实。
  小妮见哥哥阿宝如此惨像,心有不忍,“爹爹,哥哥又顽皮生事了?”
  看了张慈一眼,又怯懦懦看柳惊鸿一眼,“若哥哥没害死人,惩罚一点就好,莫要伤到哥哥。”
  而后飞到阿宝身边,从阿宝腰间掏出乾坤袋,抛在空中。
  柳惊鸿呼出一口气,“小妮,本座真是越来越喜欢你。”紧握成拳的双手松开,此时掌心满是汗珠,
  他没有立即接过悬浮在空的乾坤袋,施个清净咒法打在乾坤袋上。
  乾坤袋血光大盛,绿色尸毒蒸腾,清净咒法以血光与尸毒为燃料,化作焰火。
  顿时黑烟袅袅,散发着腐败肉块烧焦的恶臭。
  “我……我……”小妮退回棺椁,露出半个头,不敢看阿宝,不敢看张慈,更不敢看柳惊鸿。
  “妮妮,本座没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柳惊鸿走近白棺,语气自然柔和,好似跟自己亲妹妹讲话。
  他神情放松自然很多,好似已开始习惯这陌生又熟悉的情绪。
  “本座……本……哥哥我很喜欢你,现在要教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只要你能跟脑海中的道影好好学习,明天你就可以跟殿外的小孩一起玩耍。”
  “真的吗?鸿哥,不能再骗妮妮。”小妮声音幽森中带着期许。
  她从棺材探出整个头,硕大又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柳惊鸿,“鸿哥,你也不能再寻死,要好好活着。活着很好,可以永远跟阿彪他们一起在阳光下玩耍呢。”
  小妮惨白的小圆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让柳惊鸿忽觉心酸难耐,身体又不受控,咧嘴灿笑,猛地点头,“嗯嗯,哥哥答应你,骗人是小狗!过程会让你逐渐感觉到疼痛,跟你还活着的时候一样,你一定要忍住。”
  “嗯嗯。”小妮也憨憨的学柳惊鸿,猛地点点头,“鸿哥,我准备好啦。”滑落,小圆脸笑靥如花。
  柳惊鸿方才在阿宝身上试验过,这次颂咒掐诀,动作行云流水。
  “敕!”他右手拈花指弹出一滴心血,点在小妮额头,接着沁入小妮身体。
  啊啊啊……小妮痛苦的哀嚎,整个身体炽热变红,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
  看到自己妹妹如此惨痛症状,阿宝当即怒火冲鬼窍,堪比元婴期的黑森灵鬼力瞬间爆发。
  “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妖魔!”他目露凶光,内心杀意自五脏六腑迸发,鼻孔耳朵涌冒黑烟,双眸燃起黑焰,皮肤黑如焦炭,身上的祝由术却烧着血火,耀着血光。
  阿宝疯狂挣扎企图挣脱束缚,无论张慈怎么劝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眼看阿宝就要挣脱束缚,柳惊鸿右手剑指快若电蛇,避过无孔不入的阴煞尸毒恶气,直抵阿宝眉心,按上血印。
  未等阿宝反应过来,他也跟小妮一样,整个身体炽热变红,牙关紧咬,嗯哼痛苦憋着不叫出声。
  他脸上倔强胜过愤怒的青牛,浑身青筋暴起如蚯蚓,睚眦欲裂,满目狰狞。
  “不应该!不应该!到底哪里出岔子?怎么反应如此剧烈?”柳惊鸿眉头紧蹙,他本想以自己的心头血为阿宝和小妮点化眉心轮,为张慈等下进行太古巫祝法事增添成功率。
  “难道……”他想起自己体内存韵一股仙气,不仅伤势全无,皮肤病也痊愈,“本座体内有仙药……”
  柳惊鸿当即认定是自己的骨血发生某些微妙变化,只是当下不是深究的时候,“张慈,此事变故,本座错估情势。”
  “为保险起见,你马上进行太古巫祝法事,来犯者由本座来挡。”他心中忽有强烈不安感,驱使他要赶紧了结当下的事情。
  他莫名觉得,自己身体骨血精髓变化,若是因为碧霄楼那尊女仙,那她随时都可能追根溯源而来。
  之前,柳惊鸿想要灭杀阿宝和小妮兄妹,她不来。
  就怕话本中常见的情景出现在自己身上,那尊女仙趁此来打乱自己的目标,坏了张慈一家的转化,以及自己大功大德一件。
  “阿宝!妮妮!”张慈摇荡手中司刀,帮助兄妹二人聚心凝神,“分出心神跟爹爹一起唱诵醒神歌,催动元神以观察者角度看自己变化!”
  一刻钟后,张慈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散发一股浓郁的老人酸臭,差点没一下子缺氧昏死,万幸阿宝和小妮入定成功。
  一旁,柳惊鸿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双手紧紧掐着的弑神印,总算迈开最重要的一步。
  “张慈,你得稳住,本座不想日后屁股跟着两个拖油瓶。”他右手一招,将乾坤袋抓来手上,掏出一个水晶瓶。
  “水晶瓶中有百斤龙髓,能让你再争取些时间,既然要做,就放开去做。”
  他将龙髓塞进张慈怀中,便大步跨出殿门,头也不回。
  张慈对着柳惊鸿的背影放声喊道,“尊上,几日前,弟子心血来潮,抛掷三次牛角卦,卦象为阴阴阳,凶多吉少!”
  他手中司刀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动,在无尽的黑暗中,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声响,“若弟子一家人不保,还请你妥当安置孩子们,他们都是修道的好苗子。”
  闻言,柳惊鸿并没停住脚步,更没回头。
  只见他举着乾坤袋虚空摆手,一边朝着残垣大门那些孩子们走去,“你大可放心,若危及本座性命,当然是自保最先!”
  西来寺外。
  柳惊鸿以乾坤袋为基础,手捏剑指为笔,真龙心头血为墨,真龙骨髓为基,画出一道血符,将孩子们全都收入乾坤袋中。
  孩子们至少能滞留乾坤袋七十二个时辰,直至龙元耗尽至血符消散。
  那时候,神堂湾的人也该到此,届时哪怕自己身殒道消,乾坤袋里的孩子还能活下去。
  倘若, 炼丹道士见到此情此景,定是要跟柳惊鸿这个败家子拼命。
  更可气柳惊鸿不觉得自己败家,他只关心当下那一缕可怜的元力眼看就要被分解殆尽,若隐若现,差点消失无踪。
  他惊得从掏出一粒元婴期以上修真者才可服用,价值两百斤上品灵石的元气丹,一口吞服下肚。
  柳惊鸿嗷一声疼哼,吞服元气丹就像吞下一颗烧红的铁球。
  一路灼烧他五脏六腑,最后进入丹田,大量元气充盈丹田,并臌胀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可惜,他用尽前世用过的所有办法,丹田留不住元气。
  经脉留不住多少气,大量的元气从皮肤各个气孔喷涌,道袍鼓风猎猎作响。
  灵雾似般萦绕柳惊鸿,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此时此刻,柳惊鸿无法想象,自己陷入沉睡的十八年里,自己的心魔得忍受多少身心的痛苦折磨,才练出第一缕元力。
  不对!柳惊鸿这才发觉,经脉中那可怜的一缕元力,其实是千锤百炼后,比元力更纯,略差于仙力的本元之力。
  自己的心魔应该是史上最惨心魔。
  别人的心魔都是在最巅峰时刻出来摘取道果。
  自己的心魔则是在自己最艰难时候,出来肩负命运给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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