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那万一呢？
潜渊胜境。
“沧澜，你怎么了？”京落生敏锐感受到季沧澜身上躁动的仙力波动，就连元神都有些不稳定，这是走火入魔的前期征兆。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周遭，远方一处深海火山之后，就是一望不到边的海沟。
一股堪比屠宰场还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散发而出，弥漫方圆千里海域。
他们才刚到一刻钟，就已经有三十多头合体期巅峰，两千丈之巨的海兽进出。
海兽们距离渡劫期仅差一层窗纱之隔，才刚进入海沟，就成了其他海兽的盘中餐。
仿佛这一条无边无际的海沟本体就是一个海兽。
京落生心有所感，他兴许能够在这处潜渊胜境的死亡禁地找到本体的下落。
随着他们越靠近海沟，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季沧澜面色些许发白，“师尊，惊鸿的灵台倾覆了。”
她嘴角毫无血色，不知是元神受损原因，还是担心柳惊鸿。
京落生眉头紧蹙成剪刀，“怎么可能？哪怕惊鸿身心退行返祖，可是他最根本的灵台不可能被掀翻，他心性比谁都要坚定，仅仅一个扶强凌弱的强烈信念，就足够让灵台稳若磐石？”
京落生右手紧紧攥着书卷，因太用力而整条右臂都在颤抖。
柳惊鸿在神堂湾仅仅十几年，就把所有的势力得罪个五六遍，但凡他见到一桩恃强凌弱的事件，就容不得事态继续发生。
京落生倒不是害怕那些神堂湾的势力，而是京落生知道柳惊鸿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他们在身边，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这也是京落生一拖再拖的原因，哪怕他自己的力量在急剧衰弱。
本来，京落生以为柳惊鸿醒了，性格正常了。
他们终于可以放心的分别，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人生追求。
他们这才与柳惊鸿分别几年，柳惊鸿整个灵台都给人倾覆了？
京落生将右手背负在后，藏于袖袍之下，“沧澜，若你不想再沾染因果，那便不要再理会他。”
他佯装性情已经平复，与季沧澜对视，淡然自若道，“再过不久，你的仙契送达上界，从此便可与他再无瓜葛，别耽搁了你大好仙缘。后续，让你陶叔去处理。”
陶渊闻言，宽然呵呵一笑，“我马上就赶去天子山把这小子扔进大龙潭胜境静养，等他再次觉醒通智时，身体缺陷大体会好转些吧？只是他将永远失去穿过天门洞的机会。”
季沧澜看见陶渊已经撑起一道屏障，短叹一声，摇了摇头，“我在惊鸿的意识空间的混沌边境看到四周笼罩不同寻常的迷雾，这迷雾不似意识脑雾，更像是人为制造，而且迷雾之中游走着阳光一样的丝线。”
季沧澜双手结印，从脑海中取出一片记忆画面，投射到周边的海水之中，“我靠近时，元神就被这些丝线击碎，炼化了。”
京落生，陶鲽，陶渊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或疑惑，或震惊，或迷茫，神情各异。
“光符，那是你师娘的光符，看来惊鸿的记忆真的被你师娘篡改过。”京落生一改之前的淡定，面色阴沉得可怕，“走，我们赶紧回人鱼水晶宫。惊鸿灵台倾覆，你师娘的光符恐怕要爆动，拖越久惊鸿越可能魂飞魄散。”
陶鲽嘴巴缓缓闭上，吞下去的话变作担忧铺满脸上。
她每次看向季沧澜，奈何这一次季沧澜与她失去了默契，并没有与她对视，也没有跟她展开心灵对话。
一旁，陶渊则一直皱着眉头，双手十指相扣，两个大拇指在快速的打架。
季沧澜激活一道仙符，化作一道通向人鱼水晶宫的传送法阵。
众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水晶宫深处的布道台，然而他们却站在布道台上一言不发。
季沧澜、陶渊、陶鲽他们越来越焦虑，京落生表面的神情却越来越平和。
眼看，已经一刻钟过去。
季沧澜按捺不住，“师尊，师娘的光符是不是可以解读天门洞阳光普照天梯路？”
她一直对京落生引导柳惊鸿去穿越天门山有些迟疑，只是她一向无欲无求，大多独善其身，就没有开口。
京落生长叹一气，“沧澜，你全力帮助惊鸿恢复灵台即可，不要去触碰你师娘的光符。”
“师尊，这次我若出手，那么以后我们真的就再也无法帮助惊鸿。哪怕是他向我借道，我也只能被动从道路上获得一些灵光，被动获得一些反馈。”季沧澜当初留一缕元神烙印在柳惊鸿的灵台，就是在柳惊鸿的意识深处种下一棵心种。
但可惜人性成长缓慢，改变人性更加缓慢。
十六年时间还是太短了，如今这颗心种才刚刚发芽，还没茁壮成长成为大树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去干涉他的选择，你只需要尽力帮助他恢复灵台即可，实在无法恢复也不要强求，反噬自己。”京落生话语十分坚决，不仅镇住季沧澜，更是让陶渊和陶鲽硬生生把喉咙里的话吞下肚。
“其余就让他自求多福，他自己做的选择，就要他自己承担后果，而你也不用沾染他什么因果，毁了你大好仙缘。”
京落生明白，这是了解柳惊鸿真实过去和柳拂晓真实用意的绝佳时机。
但是，让他没有经过柳惊鸿自己的意愿，自私的去窥探柳惊鸿的人生，他完全做不到。
而让季沧澜去引导柳惊鸿去解光符禁咒，他更做不到，这不仅可能会让柳惊鸿陷入毁灭，也可能让季沧澜元神重损，甚至走火入魔。
尽管，他知道自己如果放弃，那么可能这次如此绝佳的机会放弃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已经越来越虚弱，甚至连元婴期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他甚至感应到，他的本体似乎在加快死亡速度，这次蛰伏蜕变，恐怕要失败了。
“那他自己选择去解光符禁咒呢？”季沧澜右手一挥，拿出一座水晶莲台，盘腿坐下。
“以我这十几年来的观察，他不会选择去解光符禁咒的。”京落生语气带着些许警告，让季沧澜不要引导柳惊鸿。
“沧澜，时间太短了，你埋下的心种才刚发芽，不足以让他内心发生巨大改变。可是你也看到光符禁咒里封印的是极端情绪之身，貌似正气凛然，恐怕执念如魔，这些情绪之身不比那张慈的执念弱，放出来后，极有可能直接将刚刚发芽的心种摧毁。”
“师尊，那万一呢？”季沧澜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说错话，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
她嘴巴微张，久久没有合拢，看了看陶鲽，又看了看京落生，心种暗惊，“我怎么了？”
“万一？你就遵从他自己的选择，这样他再也怨不得人，怨不得你，怨不得我，怨不得他母亲，让他自己承担，自己面对一切，不管是在这个世界继续苟活，还是拼命穿越回到另一个世界。”京落生与季沧澜对视，神情平静得可怕。
此刻，京落生就像是深山老林中的一汪清澈潭水，你越看潭水，越觉得干净深邃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自己被看透似的，又渺小，又无助。
“好。”季沧澜本想说“师尊，你变了，我好像不认识这样的你。”最后说出口时，变成了一个“好”字。
说完，她深呼吸几次，掐诀念咒，座下水晶莲台迸发九彩氤氲，花瓣合并，将她包裹其中。
诵经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仙音梵声越来越大，所过之处很快被九彩氤氲笼罩。
只需举目凝神，就隐约可见九彩氤氲正映射着一个玄妙的世界。
柳惊鸿的意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