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宜生汤营会九公

  诗:
  姻缘前定果天然,须信红丝足下牵。
  敌国不妨成好合,仇雠应自得翩联。
  子牙妙计真难及,鸾使奇谋枉用偏。
  总是天机离预料,纣王无福镇乾神。
  话说散宜生出了城,来到汤营,对旗门官说:“辕门将校,请你告诉邓元帅:岐周派上大夫散宜生有事想见。”
  军政官报进中军:“启禀元帅:岐周派上大夫有事求见。”
  邓九公说:“我与他们为敌国,为什么会派人来见我?一定是来劝我和谈的,不可以让他进营,以免惑乱军心。你告诉他:‘现在两国正当争战之时,不方便相见。’”
  军政官出营,回复散宜生:“两国正处在争战之中,相见不太方便。”
  散宜生说:“‘两国相争,不阻来使。’相见有什么关系?我这次来是奉姜丞相之命,有事需要当面商谈,不能只是传闻。请再烦劳通报。”
  军政官只得又进营来,把散宜生的话对邓九公说了一遍。邓九公沉吟不决,旁边有正印先行官太鸾上前说:“元帅趁此机会放他进来,随机应变,看他怎么说,也可从中取得实情,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邓九公说:“你的这个建议也有道理。”命令左右:“请他进来。”
  旗门官出辕门,对散宜生说:“元帅有请。”散宜生下马,走进辕门,过了三层鹿角障碍护栏,来到滴水檐前。邓九公迎下来。散宜生鞠躬,说:“元帅!”邓九公说:“大夫降临,有失迎候。彼此谦恭礼让,互相行礼。后人有诗单赞子牙的妙计:
  子牙妙算世无伦,学贯天人泣鬼神。
  纵使九公称敌国,蓝桥也自结姻亲。
  两个人来到中军帐,分宾主落座。邓九公说:“大夫,你和我现在是互为敌国,还未决胜负,彼此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怎能不讲规矩私下妄议。大夫今日前来见我,如果是公事,就公事公办,如果是私事,就私下商谈,不必要效仿舌剑唇枪,浪费口舌,徒劳往返。我的心如铁石,唯有一死报国而已,断然不会被流言所动。”
  散宜生笑着说:“我与你既然是敌国,怎么敢贸然前来求见。只是有一件大事,特意过来请元帅明示,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昨天我方抓到一个将领,他是元帅的女婿。在审问中,他说出了这个意思。我的丞相不忍心突然对他施加极刑,以免割断了人间的恩爱,所以命令宜生亲自来向元帅说清楚,特地请元帅尊意裁决。”
  邓九公听了,大吃一惊,问道:“谁是我的女婿,被姜丞相抓去了?”
  散宜生说:“元帅不必故意推托,你的女婿就是土行孙。”
  邓九公听了,不觉脸红,心中大怒,大声说道:“大夫在上:我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婵玉,从小就没有母亲。我爱她如同掌上明珠,怎么能轻易许配给别人呢?现在虽然到了婚龄,向我求婚的人固然很多,但我看谁都不配做我的佳婿。而土行孙是什么人,怎么能有这样的说法呢!”
  散宜生说:“元帅暂且息怒,听我慢慢禀告:古人选择女婿,原本不专看门第高低。现在土行孙也不是无名小辈,他是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门下的高徒;因申公豹与姜子牙有仇,所以游说土行孙下山来帮助元帅征伐西岐。昨天土行孙的师父下山,捉到他在城里,因追查他的事情。他说了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虽然是受了申公豹的迷惑,其次是因为元帅把女儿许配给他,有这一段姻缘,他倾心为元帅而暗中进入西岐城行刺,想尽快成功,这是有原因的。昨天他被擒获伏罪不冤枉。但他再三哀求姜丞相和他的师父,他说:为了这一段姻缘,他死不瞑目。然而姜丞相和土行孙的师父都不肯赦免他,我只好在一旁劝慰说:怎么能因为他一时的过错而断送人间的好事呢!因此我劝姜丞相暂时留下他。我不辞劳顿,特来谒见元帅,恳求您俯赐人间好事成全儿女恩情,这也是元帅天地父母之心。所以我不避斧钺之罪,特地来见您请求指示。如果元帅果真有此事,姜丞相仍然将土行孙送还给您以成全姻亲,再决定谁胜谁负。并没有别的意思。”
  邓九公说:“大夫不知道这是土行孙胡说的。土行孙是申公豹推荐的,只是我的先行官而已;我怎么能突然把女儿许配给他呢!他不过以此作为苟且偷生的计策来玷辱我的女儿罢了,大夫不可以轻易相信。”
  散宜生说:“元帅也不必坚决拒绝此事,这一定另有别的原因,难道土行孙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一番言语?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想来可能是元帅,在酒后赏功的时候,怜惜他的才能技艺之时,或者是想用一句话来安慰他的心,但是他便妄认为是真的,就有了这种痴心妄想。”
  邓九公被散宜生这句话说中了心事,九公不知不觉地回答说:“大夫的这番话很是明白!当时土行孙被申公豹推荐在我部下,我也并不很看重他,开始的时候只是任命他做副先行督粮使者,后来因为太鸾失利,他依仗自己的才能改为正先行官。第一次战斗擒拿了哪吒,第二次擒拿黄天化,第三次擒拿姜子牙被岐周众将抢回。土行孙到了营中,我看他多次出军获胜,我设酒宴给他祝贺功绩以表达朝廷奖赏功臣的至诚心意,到了喝酒中间,他说:‘元帅在上如果早些时用末将为先锋,我早就已经取了西岐了。’那时我酒后失言,随口说了句:“你如果攻下了西岐,我就把婵玉许配给你做妻子。”一方面是为了激励他尽心为公,早日完成君王的事;现在他已经被擒,怎能又拿这句话作为依据,让大夫你跑来跑去的呢?”
  散宜生笑着说:“元帅这么说就不对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婚姻之事,是人与人之间的非常严肃的事,怎么能当作儿戏来说呢?以前元帅说了,土行孙相信了;土行孙又说了,天下人都相信了;传扬出去,人人皆知,正所谓‘路上行人口似碑’。大家都认为元帅是真心把女儿许配给土行孙为妻,谁会相信元帅只是权宜之计,为国家做出这种不得已的深谋远虑呢?只会让令爱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被大家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万一事情无法圆满解决,只会让令爱抱憾终身。我为元帅感到惋惜!现在元帅是商汤的大臣,连全国的小孩都知道要听从你的命令;如果你真这样做,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了。请你仔细考虑一下。”
  邓九公被散宜生一番话语说得沉默深思,一时无言以对。这时,太鸾上前附耳对邓九公说:“不如这样这样,也是第一妙计。”
  邓九公听了太鸾的话,脸色由嗔怒转为欢喜,对散宜生说:“大夫的话很有道理,未将无不遵从。只是我的女儿因为先妻早逝,幼时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虽然我一时答应,但不知道女儿是否肯听从这样的安排。等我和小女儿商量确定之后,再派人到城中回复。”
  散宜生只好告辞。邓九公送他到营门后告别。散宜生进城后,把邓九公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子牙听后大笑说:“邓九公的计策,怎么瞒得过我!”
  俱留孙也笑着说:“到时看如何来说。”子牙说:“辛苦散大夫,等邓九公来了,再商议此事。”宜生退下。
  且说邓九公与太鸾商议:“虽然我暂时答应了,但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太鸾说:“元帅明日可以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去,说:‘昨日元帅到后营与小姐商议,小姐已经答应了;只是两边是敌国,恐怕没有足够的信誉保证,所以必须请姜丞相亲自到汤营下聘礼,小姐才会相信。如果子牙不来就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如果是他亲自来纳聘,他肯定没有带重兵自卫的道理,这样的话,很容易的就可以把他擒获了。如果是他带有将佐,元帅可以出辕门迎接,到中军用酒筵款待他手下的将领,把子牙和他的将佐分开,预先埋伏下勇猛的将士,等酒席中敲杯为号,就可以擒获他如同囊中取物。西岐如果没有子牙,那么就不攻自破了。’”
  邓九公听后大喜:“先行所说的计策,真是神出鬼没!只是能言善辩又有临机应变能力的人,我知道非先行不可以胜任。烦请先行明天亲自前往西岐城里,那么这事就有可能成功了。”
  太鸾说:“如果元帅不认为我无才,我愿意前往周营叫子牙亲自到中军,不用辛苦争斗恶战,早日奏响凯歌班师回朝。”邓九公听了大为欢喜。
  第二天,邓九公升帐,命太鸾前往西岐说亲。太鸾辞别邓九公出了军营,来到西岐城下,对守门官将说:“我是先行官太鸾,奉邓元帅将命,想要求见姜丞相。麻烦代为通报。”
  于是守城官来到相府,报告给姜丞相说:“城下有汤营先行官太鸾求见,请令定夺。”
  子牙听罢,对惧留孙说:“大事成了。”惧留孙也暗自欢喜。子牙对左右说:“快给我请来。”
  守门官和军校来到城下,打开城门,对太鸾说:“丞相有请。”太鸾急忙进城,走到相府下马。左右的人通报:“太鸾进府。”
  子牙和惧留孙走下台阶来迎接。太鸾弯着腰说:“丞相在上,末将不过是一个马前小兵,按理应该叩见,怎敢承受丞相这样厚爱?”
  子牙说:“我们两国都是宾主,将军不必过于谦虚。”太鸾再三谦让,才敢就坐。彼此寒暄之后,子牙用话语挑明说:“之前因为道兄惧留孙抓住了土行孙,我本想斩首;但他再三哀求,说邓元帅曾有约定的婚姻,求我稍微缓一下他的死期,所以派散大夫到邓元帅的军中,询问是否确实。如果元帅确实有此言,自然会放回土行孙,成全他们的儿女之情,人间恩爱而已。幸好蒙元帅答应,等商议之后再回复我。现在将军来访,元帅一定有话教我。”
  太鸾欠身回答:“蒙丞相询问,末将不敢不向上陈述实情。现在末将特地奉主帅之命,多拜上丞相,来不及写书信;但主帅是一时酒后失言所许下的诺言,没想到土行孙被抓,竟然拿这件事来说明,主帅也不敢推辞。但主帅这个女儿,从小失去母亲,主帅珍爱,惜如明珠。何况这件事必须完成婚礼;后日是吉日良辰,打算让散大夫同丞相亲自带领土行孙入赘,以重视这件事,而且这样主帅才有体面,然后再商量军国大事。不知丞相是否同意?”
  子牙说:“我知道邓元帅是忠信之人,但几次天子有征伐的军队到这里,都不听分辩,都以强力相加。只是我们西周有忠君爱国之心,并没有背叛忤逆的思想,可惜不能被天子理解,说来欲哭无泪。今天借这个机会,有这样的姻缘,或许可以将我们一腔心事传达给天子,向天下表白我们的忠诚。我们后天亲自送土行孙到邓元帅的行营,吃贺喜筵宴酒席。请将军好好传达,姜尚感激不尽!”
  太鸾再三谦让感谢,子牙隆重款待太鸾。
  太鸾辞别出城后,在营门前等待命令。左右的人报告军营中:“有先行官等待命令。”邓九公命令:“传令进来!”
  太鸾到了中军。九公问他:“这件事怎么样了?”
  太鸾把姜子牙答应后天亲自来的言语,详细地说了一遍。邓九公高兴地把手放在额头上说:“这是天子洪福,他自动来送死!”
  太鸾说:“虽然大事已经成功,但是防备不能不严密。”邓九公吩咐:“选三百名强壮有力量的军士,各藏短刀利刃,埋伏在帐外,听我击杯为号,一齐出动。不论是子牙还是他的众将佐,通通乱刀剁成肉酱。”
  众将士得到命令后,纷纷退去准备。邓九公又命令赵升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军营左边;等中军炮响,就杀出去接应。又命令孙焰红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军营右边;等中军炮响,也杀出去接应。又命令太鸾和邓秀在猿门引诱众将。再吩咐后营小姐邓婵玉带领一队人马,作为三路救应使。邓九公安排妥当后,专等后天行动。左右将佐都去各自准备。
  话说子牙送太鸾出府回到军营后,与惧留孙商议说:“必须如此如此,大事可成。”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就是第三日了。
  子牙在昨天已经做好安排。子牙命:“杨戬变化,暗随在我身边。”杨戬得到命令。子牙命令选了身强力壮的士卒五十名,扮装成抬礼物的脚夫;辛甲、辛免、太颠、闳夭,四贤、八俊等将领充作左右应接的人,都藏了暗兵利刃。又命令雷震子带领一队人马,抢劫他左营,杀入中军接应。再命南宫适带领一队人马,抢他们的右营,杀入中军接应。金吒、木吒、龙须虎统领大队人马,救应抢亲。子牙都吩咐他们暗暗出营埋伏。
  话说邓九公当天与女儿婵玉商议说:“今日子牙送土行孙入赘,原本计划是诱惑子牙出城,谋求成功将他捉获。我和诸将的计划已经分配安排好了;你也要将掩心甲装束好,以备抢将接应。”他的女儿答应照办。
  邓九公升帐,吩咐铺垫红毡搭挂彩带,等候子牙。
  话说子牙那天让诸将装扮妥当后,就命令士行孙上前听令。子牙说:“你同我到汤营,看我的号炮一响,你就进后营抢邓小姐,要紧!”士行孙得到命令。
  子牙等候到了午时,命散宜生先行一步,子牙才出了城,望汤营进发。宜生先到了辕门。太鸾接着后,去向九公报告。九公降阶至辕门迎接散大夫。
  宜生说:“前蒙金口诺言,今姜丞相已亲自带着聘礼,和元帅的女婿一同而来,所以特令下官先来通报。”
  邓九公说:“劳烦大夫往返一趟,容后再谢。我们在这里等候,怎么样呢?。”宜生说:“恐怕惊动元帅不便。”邓九公说:“不妨碍。”
  彼此等候了很长时间后,邓九公远远望见子牙乘着四不相,带领不到五六十人的一行脚夫抬着礼物,并没有盔甲兵刃。邓九公看到后,心里不觉暗自欢喜。
  子牙和众人一起到了辕门。他看到邓九公和太鸾、散宜生都在等候,于是他慌忙下了坐骑。
  邓九公迎上前来,鞠躬说:“丞相大驾光临,我没有远迎,乞请恕罪。”子牙忙回礼回答说:“元帅的威名和品德,我姜尚一直都很仰慕,却因为无缘没能侍候鞍前马后。今天有幸有天大的缘份相聚,表达我所有的心意,我姜尚感到非常荣幸!”
  这时,惧留孙和土行孙也上前行礼。邓九公问子牙:“这位是谁?”子牙回答:“这是土行孙的师父惧留孙。”邓九公赶忙致歉说:“久仰仙家大名,没有拜见结识;今天有幸降临,真是满足了我过去的愿望了。”
  惧留孙也表示感谢。大家互相谦让,走进了辕门。子牙睁大眼睛观看,只见酒宴摆设得十分华丽,军帐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花朵,布置得非常喜庆,非常华丽精美。
  正在子牙观看之时,猛见两边杀气腾腾。欲知子牙此行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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