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简的过往

  人到晚上总是会犯困的,作为小孩子的子清和沐沐早就已经睡了过去,秦简吩咐水玉杯给他们盖上了被子,也不停的打着哈欠。
  “主人困了么?”
  张彦挤了过来,不过因为他又烧火又锯木头,现在的他埋了咕汰的,也不敢真的去抱秦简。
  水玉杯接过了秦简的针线活,柔声安慰道:“熬夜对身体不好,快睡吧。”
  秦简心安理得的把活扔给了水玉杯,她现在困极了,就干脆找了一个干净的床铺睡了上去。
  现在的秦简并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
  她出神的望着那些木盒,那些即将装满逝去生命的木盒,她忽然对这些木盒产生了恐惧。
  一种对生命逝去的恐惧。
  秦简略显疲惫的沉默了下来,深夜总是会让人emo的,这些木盒让她想起她那过于失败的死亡教育,与她那对于自己来说糟糕透顶的家人。
  不如说,她是家里的外人,与家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像是入侵家中的外人。
  母亲和父亲,奶奶和爷爷,好像都将她当成了透明人。
  或许更小的时候,姥姥姥爷会更喜欢自己一些,但那些记忆太久远年幼了,秦简已经快要忘光了。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母亲带她去参加姥爷的葬礼,在年幼的她问出“姥爷怎么了呢?”的时候,她的母亲忽然歇斯底里的以极度恶意的言论回道:“他死了,马上就会被烧成灰,再也不可能思考了!”
  接着母亲那张堪称狰狞的脸充满恨意的盯着她:“你早晚也会死!也会变成一捧灰!被埋在阴暗潮湿的土里!”
  接受了如此恐吓的秦简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月,她开始恐惧睡眠,恐惧失去了意识,恐惧死亡。
  母亲的话犹如魔音,在年幼的秦简脑中挥之不去。
  秦简不知道该如何跟那样的魔音和解,与那样的母亲和解,也从来没有人给予她解答。
  秦简不懂得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如何跟其他人相处。
  同样,她也不懂得如何跟长辈相处。
  她的童年尽管并没有缺什么吃喝,但却痛苦而压抑。
  家长给予她的,只有打压和歧视,从来没有谁温柔的夸过她,肯定过她。
  哪怕小学时候的她第一次数学成绩考了班级的第一,得到的回答也只是:“只不过是班级第一而已,又没有拿到全校第一。”“女孩子努力没用,长大一点就会被男孩反超的。”“学那么多也没用,还不是要嫁人。”“数学是男孩的强项,你考得好只是小学学的简单而已。”
  没有人会肯定她,没有人会鼓励她,尽管父母很少打她,那也只是秦简比较听话而已。
  他们对秦简的精神霸凌却是持续不断的。
  秦简甚至不敢生病,因为一旦生病让母亲知道,母亲就会骂她,骂她怎么又给他们惹麻烦?骂她为什么乱花钱?骂她为什么不看护好自己?为什么非要生病?
  甚至会说出:“要不是你妈我心善,你奶奶早就把你扔水里淹死了。现在国家非要强制独生子女,可留了你我们老秦家可就绝后了!你居然还敢生病?早知道你身体那么不好,当初就该给你扔了!”
  母亲会一边骂她一边陪着她上医院,给她花钱挂号看病。看完病又会骂她多花了那么多钱,真是赔钱货。
  父亲往往在这个时候隐身了,他抽烟看报,根本不会多看她们母女一眼。
  他倒是很少骂她,只不过从来不会管她,就算是她生病,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他甚至会因为家里没人做饭,就跑去别人家打麻将,跟狐朋狗友喝酒下馆子。
  等到看完病之后,他会大骂老婆和秦简,骂她们母女乱花他的钱,还花了那么多!
  只字不提他打麻将赔的那些钱,他甚至会把输的钱算在秦简身上。
  “如果不是你生病了,我根本就不会去打麻将,不会赔钱!”
  他把家里的一切工作都推给母亲和奶奶,让她们和秦简互相折磨。
  他自己则高高在上的说一句:“最会为难女人的就是女人了。”
  他看不起老婆女儿,还有他的妈妈,在他眼里,只有自己才是人。
  秦简幼时的心理状况一直很差,直到遇到燕隼这个朋友时,才好一些。
  燕隼是大院里的孩子,为人硬朗阳光,学习成绩很好,是班中的学习委员。
  虽然她们交朋友的契机是秦简没有按时交学杂费,但后来还是成了要好的闺蜜。
  只可惜秦简高考的时候二胎开放,她立刻有了一个年幼的弟弟,她的生存状况更加艰难了。
  为了给刚出生的弟弟凑彩礼房车,家里甚至想要将她卖给一个50的老光棍。
  如果不是燕隼劝他们:“读完大学才能钓到更好的金龟婿,换更多的彩礼。”这样的话,未成年的秦简早就被他们卖给老光棍了。
  考上大学之后,秦简在燕隼的帮助下,立刻跟家里彻底断联。
  尽管亲情断了,但记忆却不能完全抛弃。
  这些回忆,每每想起来都让她万分痛苦。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是拔尖的,她无法成为精英,甚至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是如此的普通,却无任何退路。
  “主人,你怎么哭了?”
  张彦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替她拭去了眼泪。
  一直在钉木盒子的老居士注意到她的状况,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苍老的身体挪到了秦简的床前,将手在衣服上蹭蹭,就轻轻的抚摸上秦简的发顶。
  她不知道一向坚强的小娃娃为什么哭,大约是太累了,太痛苦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关系的。”
  她轻轻的说,如同一个长辈的苍老手掌的抚摸与关爱,是那样的可贵。
  这让秦简泪如泉涌,趴在枕头中发出沉闷的哀鸣。
  老居士轻轻的唱着歌谣,如同哄睡幼小的孩童一般轻哄着秦简,她的声音如同一只苍老的蓝鲸,声音悠远绵长,让人心安。
  秦简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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