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天人永隔
“吕不韦可以为了仕途把我当成物品赠于他人，异人可以为了苟活抛妻弃子，嫪毐为了钱，为了权，可以用满嘴的谎话诓骗我。你说……我赵离姜这一生，何尝被人珍视疼爱过？”
“可人活一世并不只为爱情啊！”
式弥的反驳让赵离姜嗤之以鼻
“你拥有政儿所有的爱，自然说的轻巧，如若政儿后宫三千，你还能站在这里说的这般轻松吗？这世上，岂会有感同身受呢？”
赵离姜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她走到式弥面前，冷冷地质问道
”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他人所有的爱？为什么他们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式弥……太不公平了，知道吗？太不公平了……”
赵离姜的眼眶有些泛红
“你如今看到的我，阴险狡诈又满腹毒计，可你也别忘了，我也是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起来的！我也曾天真无邪过，我也曾真心地爱过一个人……如果不是吕不韦！如果不是嬴异人！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我要报复！我要害我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我要让秦国为此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沙哑，式弥看着形如疯妇的赵离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那位令自己一眼惊艳的绝代佳人，如今变得疯疯癫癫，满嘴的诡计与报复
“政儿是我的孩子！可他竟然也抛下了我！你说说……这世上哪有如此绝情的儿子！”
“是你先抛下他的！难道你忘了吗？”
式弥看着赵离姜，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已经是太后了，却跟吕不韦胡来，跟嫪毐胡来，甚至还跟嫪毐生了孩子，难道你不觉得……这会令身为国君的嬴政难堪吗？你怎么可以不顾他的感受肆意妄为呢？”
“呵……”
赵离姜冷笑着
“当初若不是他为了你屠我宫中上下，逼得我来到雍城，我岂会一时冲动与嫪毐生下孩子！嫪毐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生儿育女？他以为我爱他吗？其实我是拿孩子当筹码！我要气死所有负我之人！包括我的政儿！”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知道你的一时冲动让多少人为你陪葬吗？！”
“他们的死只怪他们太贪心，巴结错了人！与我何干？！”
赵离姜怒气冲冲地坐回古琴前，冷笑着
“今日你我相见，恐怕是最后一面了！这秦国的富贵生活，看样子你是能享受一辈子了！”
赵离姜抚着琴，下了逐客令
“若王后娘娘无事，就且退下吧！”
式弥缓缓走到赵离姜面前，盯着她的双眼问道
“嬴政……到底是谁的孩子？！”
此话一出，赵离姜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着，她笑的异常夸张，整个人都往后仰去。
“你笑什么？嬴政到底是谁的孩子？你不说清楚难道希望他一直被人病垢身世之谜吗？！难道你希望这件事一直困扰他的一生吗？！”
“哈哈！哈哈……”
赵离姜笑的肆无忌惮，不管式弥多么生气，多么着急，她仍是大笑着！
突然！赵离姜收住了笑声，她的双唇忽然凑到了式弥耳边，悠悠说道
“你想知道，是不是？”
“嬴政……是谁的孩子？”
赵离姜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回应道
“我偏偏不说！我要叫你们全都被这个谜团困扰！我要让无数后人都为此津津乐道！！我要让这件事，永远成为千古之谜！就算是对我赵离姜动刑！我也不会说！！”
当两人的双眼再次四目相对时，赵离姜的眼中充满了得意与不屑，她扬着嘴角冷笑着，分外得意！
她这态度显然破罐子破摔！不会开口一个字！如今嬴政的身世之谜已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最好的回应就是什么都不说，让他们逐渐淡忘！
这是式弥与嬴政最后一次见赵离姜了！当他们的马车离开雍城时，嬴政仍割舍不下母子情分，跑去了赵离姜寝宫想再见她一面。
可赵离姜心意已决，不会再认嬴政这个儿子了，不管嬴政如何敲门，她只是躺在床上，无动于衷。
“母亲……”
嬴政的最后一声呼唤，仍使心肠歹毒的赵离姜泪如雨下。
“母亲，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嬴政隔着门，满腹的悲伤与眷恋。
“你我母子一场，走到这不再相见的地步，也实属悲哀。母亲……儿子怨过您，恨过您，可仍记得小时候，您为了受风寒的我不顾雪夜跑出去找郎中的模样，也记得您将刚做好的美味递到我嘴边时慈爱的模样。秦赵两国交战，若非您拼死相护，恐怕我早就死于非命了……母亲……我敬您，爱您……可也恨您，气您……如今您不肯与我相见，我也不再勉强，只盼母亲珍重……若有来世，可叫母亲去寻个更听话的儿子，不要再来找我了。”
嬴政的脚步缓缓远去，赵离姜仍一个人窝在榻上，哭的不能自抑。
失败的人生，所有人都在背叛，所有人都在离开，到最后，连儿子都离自己而去了……
嬴政与式弥回了咸阳的第三日，雍城便传来了消息，赵离姜因病过世了……
那一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虽是春天，却有些冷清，式弥一直记得。
当嬴政接到雍城传来的消息时，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屋檐下许久，随后……一场春雨淋湿了整个秦宫。
他望着满天的乌云，如丝线般的雨滴不断下着，随后越来越密集，扬起了一层雾气。
式弥犹豫许久，最终决定走上前安慰。她拉起嬴政的手，轻轻唤着
“嬴政……”
她上前一步，却看到了他那张布满泪水的脸。
“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我与母亲同在屋檐下，她织布，我看着不远处的景色发呆，母亲温柔的抱起我，问我要不要趁着春雨一起去赏景。我记得她的模样和声音，非常温柔，也还年轻……”
嬴政流着泪，哭笑着
“我明明怨她，恨她，可此刻，我却却只能想起她的好……”
“那是当然的……”
式弥紧紧握住嬴政的手，同样流着泪，回应道
“那是母亲啊！是我们人生中最亲密的人，这个位置不论是谁，都无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