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番外:长眠于地不复醒(廖七七)
黑暗给予人恐惧亦给予人于黑暗中的平静。细碎的橙黄色的灯光透过缝隙落了进来。将怀里的妹妹抱紧一手捂住她的耳朵一手捂住她的嘴。
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妹妹脸上涕泗横流让她手有些湿濡黏糊,并没有觉得恶心,脏。更准确的来说是顾不上这些。
房屋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喊叫声,一声声破碎的呻吟,还伴随着哭声。
眼睫轻颤,暖色的光亮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又或者是空间太小,柜子太久没有打理落了灰尘下来。
她觉得她的眼睛有些难受,只是并没有空余的手去揉眼睛。
妹妹只顾着难过,泪眼朦胧让妹妹都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可是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生来悬殊。
女人被按在地上,老旧的土屋地弄脏了女人本就不新的衣服。她的脸上是因为反抗而挨打的红紫,嘴角甚至在发抖有血丝渗下,想来是因为男人力气太大没控制好豁了口子。
额上也不知道在打架的时候撞到了哪里去,鼓起一个大包,像个馒头,看起来有些唬人。
眼睛半眯着有些睁不开,很是勉强,并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刚才额头撞的位置偏下。就在眉毛上面,肿起来自然是影响到了眼睛。
那个眼眶里不自觉的弥漫上泪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道那一下有没有伤到眼睛,必然是有些伤着了的,不然眼睛怎么会充血。
她并不知道男孩跟女孩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下面带把。
所以,只是因为多了把就那么讨喜,那么好吗?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一次架,有时候是父亲在外面听到不好的话,大抵都是在笑他没有儿子,以后老了没有人送终。
有时候是奶奶在里面胡搅蛮缠,奶奶并不喜欢她和妹妹以及生不出儿子的母亲。
总之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他们打架,又或者说是母亲挨打的理由
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她们连看都不能看,都是二叔家的两个弟弟的。
她有一次听见奶奶在哄着二叔家的两个小弟弟说:“女孩子有什么可吃的,都是给别人养的。”
话语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厌烦和不耐。
但是对两个弟弟说话就和蔼的多,虽然他们年纪小,并没有听懂,“还是男娃好,男娃能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这样的话她听了很多次,开始并不懂,也曾去问过母亲。每次问,母亲的脸色并不好,开始还会搪塞,后来问多了就哭,说她命苦连带着害了她和妹妹。
怨恨自己的婆母,丈夫;怨恨自己的怯懦无能;怨恨命运弄人的不公。
“姐姐,我想吃糖。”比她小的妹妹就这么抬着脸望着她舔了舔嘴唇,脸上因为风霜有些皴,透着不正常的红艳。
糖啊?她也没吃过呢,都忘了是什么味道,她之前见过堂弟吃糖丢掉的糖纸,里面有碎裂的糖,很小。大的给了妹妹,以至于妹妹后来念念不忘,小的她还没有觉得滋味儿就在嘴里化开什么也不剩下。
糖,应该是甜的。
甜的东西那么多又不是非糖不可。
她手里抱着从土里挖出来甜根,嚼烂了也是甜的就是带着土腥味儿不太好吃。
但是哄哄妹妹是够的。
老旧的土屋里的椅子倒的横七竖八,地上还躺着个人,还有很多头发。
倒在地上的母亲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不,比死水还安静。好歹死水因为落叶飘下而翻起阵阵涟漪,可是她的眼睛死寂而空洞。
如同行尸走肉般,她的躯体还活着,可是她的灵魂早已麻木甚至已经死亡。
“妈妈……”
伴随着她的呼喊还有妹妹因为惊吓而发出尖锐的哭声。
倒在地上的女人眼珠子转动着,然后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冲进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平时切菜时的菜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她的眼里露出癫狂,死死的攥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拽,往刀口下拽,嘴里不断地说着:“咱娘三儿一块死了吧,死了什么都好了,死了吧。”
她不断的重复着死字,好像死亡才是她的终点,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喘息,得到真正的解脱。
不明白母亲突如其来的想法,她不断的往后缩着,不想过去。顺便将抱住她腿地妹妹一脚挣开,“走,快走!”
她是挣不开的,她妈疯了,终于疯了,被折磨疯了。
总不能真的都死了吧,妹妹还那么小。
要真想死,她陪着妈妈就是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母亲的神经,菜刀砸在地上卷了刃,她披头散发泪水划过脸上的伤口混合着泥垢以及血色,看起来活像个女鬼,渗人的厉害。
原本慌张不已的她这一刻却突然冷静下来了,“我们走吧,你们离婚。”
这个时代离婚是很丢脸的事情,有的人在婆家备受蹉跎煎熬也不愿意离婚。
她哭的声音干哑,说话的声音像是被石碾压一般破碎:“离不掉的……”
村子里的人都看见女人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提着孩子,活像个凶神恶煞往族老家中去。
那是村子里辈分最大,最有声望的人。
刀子横在她的脖颈,她能感受到那因为刚才掉落在地上卷了刃的刀贴近皮肤,刺啦的疼。可是当真的来的那一刻她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日子本来就过不下去,如果到这份上还没有法子,其实死了也没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素来忍气吞声,受尽了蹉跎的女人一朝爆发,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被叫过来的男人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眼神,觉得难堪,羞耻极了,气急败坏的吼着:“你干什么!把刀放下!臭娘们没打够是不是,皮又痒了!”
嘴里喋喋不休地辱骂,但是却女人麻木的很,显然是听多了。
她直直地看着那位德高望重,稳坐高台的族老。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管,不愿意打破表面的平静,就装聋作哑。
“让我离婚,不然我们娘俩都死在这儿,看看以后谁还敢嫁进你们村。”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原本坐上观壁的人,此刻听到这句话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家里有儿子的自然是等着人长大了之后相看,说亲的。
这要是真的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情,谁家好女儿愿意嫁过来。
“真不做人啊,只会混账打老婆,看吧,好好的日子弄成什么样子。”
“就是就是,他老娘也不是什么好货,不然也生不出来这样的儿子……”
“可不能让人就这么没了,不然多亏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妹子你得想开点儿。”
“就是,咱们大伙帮你呢!”
什么帮。事不关己的时候,没有人听到她挨打时的救命声,门一关,好像真的就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
当真正的涉及自身的利益的时候,那些坐上观壁的人纷纷跳了出来,说尽了好话,做足了面子功夫。更有甚者,说的自己都带了哭腔,替她诉说着生活不易。
呵呵。
好像平时拿她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在背后嘲笑她,刻薄的话语落进他耳朵里致使他回家就打她出气的人们不是她们一样。
丑恶的嘴脸,她恨不得一张张都撕烂了。
“离婚可以,离吧。”
最后由族老拍板决定,男人想要反对都没用。
“我要带我孩子走。”
“不行,那是孙家的根,不能带走!”
“死了就不是了。”破罐子破摔,能讨得一次好,必然是能有二次的。
果然族老退让了,“只能一个。”
只能带走一个。
离婚的那天,母女三人的衣服焕然一新,仿佛从此要迎接她们的新生一般。
母亲想要带走她的,她是母亲第一个孩子,最开始的母爱与温柔尽数倾泄给了她。
然而她拒绝了。
妹妹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她,小孩子嘛,忘性大,昨天还发生了大事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松开妹妹的手,将她推了过去,“带她走吧。”
她能想到,如果留下年幼的妹妹,可能她都活不下去。
并没有将抉择交给母亲,而是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去迎接了她的人生。
她始终都高估了人性高估了他的那个所谓的父亲。
像个牲口一样被掰开嘴巴,露出牙齿来,“你看看,这牙口多好,一看就知道身体底子好。”
老一辈流传下来看人的手法还是实用的。
“要不是我婆娘病的快不行了,我也不至于卖女儿啊。”说的好像真的是那回事一样。
那眼泪流的,可能他亲爹死的时候都没这回装腔作势时哭的眼泪多吧。
为了怕她逃跑,父亲是饿了她两天两夜绑了她来的,她连呼吸都费劲儿,说话的气力一丝也无。
只能像个货物一样被人掰开嘴巴,撑开眼睑。
“可惜了,是个女孩,最多三千。”
“五千吧。要不是出事儿,我闺女我怎么会想这法子。”
卖儿卖女,自古丧尽天良。
“最多三千五,再多,我可就不收了。”
“行,行,行。给你,给你。”
纸钱一张张的在他手中穿梭而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显然是高兴的厉害。
回到村里一哭,说两个孩子都给那个贱人带跑了,又得了一众人的同情。作为这件事情决断人的族老又让人送了肉和钱来宽慰他。
又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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