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头颅

  荆黎的手艺没得说,佐料单一的烤鱼,赵家树也能吃的肚儿滚圆。
  揉着肚子,将手里糖葫芦举起,使劲儿的嗅了嗅,还是没舍得吃,想着好东西得先给娘亲尝尝,或许这样,还能免去一场屁股开花。
  “刘钺这家伙别的不咋滴,就是有钱,还舍得花钱,做兄弟什么还是算了,他这脑子一抽一抽的,万一哪天把我卖了咋办。不过当酒肉朋友还是可以的,嘿嘿。”
  夜色里,孩子脸上带起个贼兮兮的笑容。
  一处回家的必经之路,赵家树借着夜色看向四周,顿时目瞪口呆。
  旁边没人住的院落墙壁坍塌大半,原本应该有些坑洼积水的道路上满是狼藉,布满了深深脚印和利器切割的痕迹,就连路边野草野花都跟着遭了殃。
  一副破败景象。
  “咋个回事儿?我记得出门前这还好好地,难不成是那家圈养的牲口发疯了?”
  越想越觉着有可能。
  想过之后,孩子又有些庆幸,还好是晚些回家,万一碰见那可真就到了血霉了。
  晃了晃脑袋。
  孩子没敢多做停留,深怕阴影里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两只脚丫跑步飞快,跟车轱辘似得一溜烟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他家离得并不远,只相隔三座屋舍罢了。
  很快,孩子便敲响院门,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喊道:“娘,我回来了。”
  今天,院内却没了回应,而且天黑时就该燃起的火堆也没半点光亮透出。
  孩子觉着有些奇怪,挠了挠头,“难不成娘亲串门儿去了?这时间段应该手里拎着棍子站在门口守株待兔才对。”
  想不明白,小小脑阔里容量有限,想多了东西容易脑阔疼。
  院门打不开,赵家树也不着急,绕着自家土墙走了一圈儿,停步在一处低矮墙头前,只比孩子略高一个脑袋罢了。
  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扣着墙头,双脚用力一蹦再一撑,干净利落翻过土墙成功进入院内,看样子已经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
  借着月色,清晰可见屋门半遮半掩。
  赵家树有些气恼道:“娘亲今儿是咋个回事嘛,出门儿连屋门都不关,平常还说我来着。”
  登上台阶,将屋门彻底打开。
  刚跨过门槛儿,脚边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还黏黏糊糊地。
  屋内昏暗,没法借助月光看清,孩子将手中糖葫芦叼在嘴中,双手胡乱摸索了一阵,双手捧起那圆滚滚地“物件”退出屋子。
  借助淡淡月光。
  可当孩子看清那一刻,整个人呆愣当场,嘴里的糖葫芦摔落在地,四散滚走。
  那是他娘亲的人头!
  恰逢此时,天上的月光好似可怜地上的人儿,将月光倾斜一部分,透过屋内那白天被剑气贯穿的墙壁洒下皎皎光辉。
  一缕微光下。
  年轻妇人那没了头颅的身躯还坐在椅子上,甚至连为孩子缝补衣物的手势都不曾落下。
  不过啊,脖颈处喷洒出的血渍沾染了半座屋子,连孩子的衣物都被鲜血浸染。
  这一刻,高举娘亲头颅的孩子,哭嚎之声撕心裂肺,响彻了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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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明月格外的圆。
  学塾内,梨花树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皎洁。
  柳相今天难得想喝酒。
  村子自家酿制的三秋酿,说到底还是土糙酒,入口裂,后劲儿足。
  没有刻意去驱散酒气,两大壶酒水下肚后。
  柳相来到这方世界这么久,头一次体会到了喝醉的感觉。
  一场自己与自己敬酒的酒局,从头到尾,没半句言语。
  小姑娘钱梨站在梨树高处,眼神有些慌乱的看着柳相,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大白蛇如此......不如意。
  以往的柳先生,风轻云淡,好似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上心。
  可自从白天看过那场厮杀,特别是那道剑气的“误伤”后,大白蛇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钱梨小心翼翼道:“大白蛇,你不会真喜欢那小寡妇吧?”
  对于村里人的生或死,钱梨看过太多,以前懵懵懂懂,到现在的一知半解,也没觉着有什么好伤心的,除了那名为赵锦的妇人。
  她能看透人心之光明黑暗,干净与肮脏,前者见之欣喜,偏爱几分,后者见之厌恶,唾弃不已。
  赵锦,是村里百年以来为数不多能让小姑娘亲眼相加的人,没有之一。
  所以,妇人死的时候她才会想出手相救。
  这次,是李秀娘遭了无妄之灾,只是被那场仙师与武人的厮杀波及,到死都不知具体缘由。
  柳相晃着脑袋摆手道:“喜欢?谈不上,就只是觉着对她有些不太公平罢了。”
  然后他自嘲一笑,“原本想着不在乎任何人,反正长生不死了,这一世就纯粹为自己活一场便是,滚他娘的七情六欲,狗屁规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逍遥快活。现在看来,我还是会把某些人当成朋友,哪怕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紧接着,柳相说了一个关于村子的秘密。
  “大山,就是一座牢笼,镇压神明,也让出生在此地的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离开。”
  “下山时陆鸢说过,让我除了庇护身具气运的种子之外,其他人的命运不得干预,说无论是生老病死也好,天灾人祸也罢,他们的来世都会很好,就好似是对这一世的补偿,今生有多苦,来生享多少福。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刚开始那会儿,我本就打算袖手旁观,赵锦是如此,李秀娘也是如此。”
  “可能没有年关时分,那些摆在桌面上的酒水菜肴,我现在心里还会好受几分。”
  钱梨有些难过道:“大白蛇,对不起。”
  柳相摇摇头,一身朦胧醉意,打了个酒嗝,“没关系,我就只是觉着,这个世界不太公平。”
  若论什么感情,有,但很少。
  不是什么喜欢,就像渐渐熟悉地邻里街坊,忽然有天遭逢大劫,寻常人也会在得知后暗自叹息。
  那场厮杀,柳相与钱梨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包括那道无意却又割下妇人头颅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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