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还是不走
吴克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惊讶的脸颊抽了两下，又眯起眼，歪头看着孙慕容：“你说什么？”
孙慕容神情十分严肃：“花谷被人打死了。”
吴克在心里笑了，这事我比你知道的早，却又装作非常震惊：“保密处干的？”
好家伙，这就开始甩锅了！孙慕容摇摇头：“应该不是。”
“你没在现场？”
“我还在茶馆。”
“现场不在茶馆？”
“北牌坊，估计花谷刚走到那儿，杀手就开了枪。”
“那就不是保密处干的，他们肯定想要活口，不会直接下死手。”
起初以为吴克说起保密处，是为了给自己解脱。没想到，吴克直接否定了保密处，分析的还很有道理。
那你给我来这个弯弯绕干什么？孙慕容恨不得去厨房拿剁骨头的斧子，敲开吴克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但他装作赞同地点点头：“不愧刑侦出身，说的有道理。”
吴克摆摆手，松了一口气：“你也不用着急，估计花谷手里没你的名单，应该安全。但是，你参加了密会，是重点怀疑对象，日军特务会彻查到底，你要小心了。”
“我怕个鬼。”孙慕容嘴很硬。
吴克却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不再正眼看孙慕容，冰冷地说：“你可以走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
孙慕容明白吴克已感觉出在怀疑他，还是装作吃惊地问：“怎么了？”
吴克拿起《三国志》，低声说道：“徐州失守，关羽被俘，曹操劝降，关羽说，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结义兄弟尚且如此，我俩是亲表兄弟，还如此猜疑，叫人心寒。”
都旁征博引了，再不承认怀疑吴克，会让他更加怀疑，孙慕容赶紧解释：“我是担心——”
“不要说了。”吴克没正眼看孙慕容：“请您双手抱膝，以圆润的旋转姿势，离开这里。”
孙慕容先眨眨眼，又立即瞪起眼：“你让谁滚？”
吴克毫不相让：“还有其他人吗？”
就是吴克干死了花谷又如何，那也是为国除害，而且孙慕容最终目的，是把吴克策反过来，于是声音柔和很多：“没完了？”
“对，没完了，实话告诉你，就是我拧断了花谷的脖子，你怎么着吧？”说着，吴克欠身，拿过哈德门香烟，抽出一根，烟盒又狠狠地丢在茶几上。
已经把吴克逼出那种混不吝的劲头，孙慕容赶紧面带微笑，还殷勤地给吴克点烟：“花谷手下都不白给，哥怕你一时冲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舅舅交代？”
说的似乎道理，毕竟是自己亲表哥，肯定担心自己安危。吴克还是哼了一声，抽口烟，狠狠地吐出来：“杀了花谷对我有什么好处？狗日的局长副局长都想着要么逃走，要么投降，害的老子都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孙慕容嘿嘿笑了：“是，是，我想多了，可谁让你干过不要命的荒唐事。”
吴克真干过，说不上荒唐，但真的舍命。
去年十二月，吴克还只是刚提拔的刑侦小组长，跟随副局长熊唔德去东郊剿灭黑龙帮。黑龙帮依仗背后有日本商人支持，走私烟土，打闷棍绑票，无恶不作。他们手里有家伙，还挺硬，躲在仓库负隅顽抗，并准备以机枪开道，向外突围，然后跑路。
警员们怕死，撅着屁股不敢动。吴克火了，先甩出去两颗手榴弹，炸翻机枪手。接着举起花机关，冒着硝烟，冲进仓库，一阵突突。黑龙帮的人怕了，扔掉枪，大喊投降。吴克仍未收手，直搂完四个弹夹。仓库之内尸体横七倒八，受伤的一片哀嚎。
此事又经过加工，夸大其词，变成黑帮人员誓死不降，吴克率先冲进仓库，并战斗到底。看过报告，韩复榘哈哈大笑：“这小子有种，乃警员之楷模，给他连升三级，赏金条十根！”
事后，孙慕容却差点找吴克打架：就那一群下三滥的货，值得你舍命？
现在孙慕容又提及此事，吴克撇撇嘴：“青龙帮一群乌合之众，怎能和花谷比？你还是滚吧，贪财好色也就罢了，脑袋也变成一团浆糊，变得不灵光！”
一顿讽刺加挖苦，却让孙慕容变得迷惑，难道真不是吴克干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克透露给了自己人，而自己没去。反正勃朗宁手枪比较常见。
孙慕容这么想着，拿起酒瓶，对着瓶嘴狠狠灌了两口，又装作叹息一声：“到底是谁干的呢？老子刚铺好的路，就一枪给干断了。”
吴克抬头，分析一番。除保密处，泉城还有力行社和红党，甚至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但从他从警两年经验来说，泉城红党从未搞过暗杀活动。党务调查处更是马尾提豆腐，完全提不起来。倒是力行社，手脚不干净，总喜欢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
吴克是故意骂力行社，还注意着孙慕容反应：折腾我半天，现在该折腾折腾你了！
孙慕容听了很刺耳，感觉吴克好像是在反击。不过，吴克说的也是事实，只好装作相信：“可能你说的是对的。”
吴克从孙慕容眼睛里看出一丝别样的东西，心里更是明白了七八分，估计孙慕容就是力行社了。他小声说：“那你要悠着点了。在他们眼里，汉奸比皇军还可恨。”
不光是力行社，估计在国人眼里都是这样，汉奸比鬼子可恨。孙慕容又喝了一口酒，小声说：“我只是生意人，不管哪个社，什么主义，还不叫人赚钱养家？”
话说的有道理，没有破绽。吴克心里笑笑，不再说话。孙慕容起身告辞。
孙慕容须赶紧通知通讯站长付仲平。这是大事，鬼子特务会针对所有怀疑目标，进行疯狂报复，而且有可能今晚就开始行动。
走到客厅门口，孙慕容忽然转身：“你走，还是不走？”
这话又戳中了吴克心窝。可没时间多想，孙慕容正看着他。吴克双眼露出迷离和不舍：“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再给我两天时间，好好想想。”
孙慕容点点头，转身走了。其实他最大的愿望是让吴克留下来，并加入力行社。
哥俩生一起生，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