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蛋疼
为不让孙慕容有丝毫怀疑，吴克已开车来到新宅，敲开大门。
有福打开大门，还以为吴克来过问生意上的事，不由面带笑容。这两天确实把有福给忙乎的够呛。
吴克问：“哥，家里还有没有布料？”
有福挠挠头：“一尺都没了，剩下的碎布头都让大少爷和表少爷卖了，这你知道啊。”
“好吧，那我走了。”吴克点点头，转身就走。
有福拉住吴克：“三少爷，你干什么去？”
吴克哼了一下鼻子：“看病。”
“你怎么了？”有福脸上露出了关切。
吴克抬手摸了摸脸，随口说道：“蛋疼。”
“什么？”有福真着急了：“我陪你一起去。”
吴克摆摆手：“算了，你还是忙生意上的事，我可能就是这两天吃辣椒上火。”
有福上下看着吴克，也不像有大病模样，小声说：“可别不当回事，你还没娶亲呢。”
“知道了。”吴克转身走向轿车。
七点五十，吴克开车来到大明湖。
即便到了冬天，大明湖并没有因为鬼子的到来，而改变美丽容貌，就连湖面上的冰也依然耀眼，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
南岸有一家中医馆，名叫春草堂。郎中原在乡野，医术精湛，却受强人欺负，被江林申聘请过来，坐堂行医。
江林申也是医生，学的是西医。在南京读医学院时，被党务调查处看中，和吴克一样，成为秘密成员。毕业后，在省立医院上班，并经常去军医院担任外科医生。但江林申不仅成天嘻嘻哈哈，还精力充沛，又开了这家中医馆，也成为两人见面的联络点。
警校毕业，吴克回到泉城，江林申便是上线。那时省党部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刚死在狱中，形势非常紧张。为确保对省府监察，两人身份成了绝密，只有室主任知晓。除去室主任和江波，吴克与调查室其他成员没有任何联系。
两年时间，吴克和江林申关系还不错，有时吴克直接去省立医院，装作看病去找江林申。
战争爆发，江林申被召入军中，担任外科医生。第三集团军逃跑，江林申被挟裹着离开泉城。没想到寻找机会脱离军队，回来了。
吴克把车停在医馆东边，抬眼看着医馆。此时，春草中医馆大门两侧，也挂上两杆膏药旗，还很大，足有一米五长的样子。
由于老郎中医术精湛，能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刚开门，求医者已排到门外。吴克在门口停好车，眼睛余光左右瞄了一会，仍没发现异常，抬步走进中医堂。
“先生，请排队。”新来的小伙计拦住了吴克。
“哦，”吴克小声说：“我想见胡医生。”
江林申已从里面走出来，上前握住吴克的手：“兄弟，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吴克苦笑一声：“来你这里除了看病，还能有什么风？”
“哈哈，那以后还真不希望你常来，里面请，我先给你看看。”说着，江林申请吴克来到后院。
后院没有人。两人进入房间，关好门，坐在桌子两侧，江林申先问一下吴克：“哪里不舒服？”
吴克小声回答：“我给家人说是蛋疼。”
江林申哈哈笑过，脸上又露出了凝重。
“怎么了？”吴克小声问。
情况非常不妙。调查室主任本来可以脱离第三集团军，但发现保密处马正通敌，正寻找证据时，却被被保密处当成日本特务，给毙了。连同室主任被杀的，还有副主任及行动队队长。马正也逃之夭夭，估计已返回泉城。
难怪韩复榘到一线指挥时，被鬼子包围，原来手下保密处处长被鬼子策反，这仗还怎么打？
吴克也明白为什么保密处为什么残害赵老师全家，吴克气的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上峰要我们弄死他？”
江林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冲吴克眨眨眼，起身走到柜子旁，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取出两张纸，回到桌旁，递给吴克：“不止是这个混蛋，还有一群乌龟王八蛋。”
吴克粗略地看了一眼，是一份“追杀令”，名单是泉城投降大员，有马良、刘宝为，还有熊唔德，三十多人。
吴克抬手挠挠头，脸上露出了为难。找机会干掉三两个，易如反掌，但因为剩下的人都会提高警觉，日特们也会加强防范。
江林申咧咧嘴，说的更直接：“我非常相信，就我们俩，在殉国之前顶多能干死三个。”
此时吴克就想除掉马正这个汉奸，于是点点头：“如果还有其他小组行动，估计我俩都无法动手。”
江林申非常赞同：“说的是啊，也不知其他小组是不是草包。”
吴克把名单小心折好，放进上衣内兜，又小心扣上纽扣，低声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刺杀特务也不是咱们的本职。”江林申的声音又变得低沉：“在泰安的时候，我差点没派往陕北。”
吴克也皱起眉头：“想让你去做卧底？”
“是的。”江林申苦恼地摇了摇头：“上峰的上峰还是把重点放在党务和防备红党，都这个时候了，还搞内讧，真瞎球弄。”
“不对外，只对内，这么搞下去，力行社早晚骑到咱们头上。”说着，吴克烦闷地点燃一支烟。
吴克还算了解江林申，别看平时他嘻嘻哈哈，但是个坚定的爱国者，也是泉城调查室少有的明白人。
“好了，牢骚也只限于咱俩之间。”江林申又低声告诉吴克一些情况。
新任室主任胡有为已在曹县重建鲁省调查室，并会不断向泉城派出潜伏人员。
曹县？离泉城七百多里地，在通讯手段不好的情况下，即便派出再多潜伏人员，又有屁用？不过也好，这帮家伙越远越好，搞不好变节投敌，那他和江林申一准暴露。
江林申也是这个意思。纬二路27号药店，是新的联络站，但江林申并不准与之联络。说实话，江林申和吴克一样，并不信任自己的同事。据说，调查室正副主任被马正干掉，就是因为内部出了汉奸。
吴克想起一个问题，皱眉看着江林申：“那个马正没有咱俩资料吧？”
江林申耸耸肩：“肯定没有，我俩是预备队，却属于绝密，只有室主任知道。”
“预备队？”吴克没搞懂。
江林申点点头：“就是第二梯队，现在第一梯队死走逃亡，基本报销，咱俩就补上了。”
吴克摸了摸鼻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咱俩是预备队。”
江林申摇摇头：“我也是刚知道。上峰还给咱们组派了一位妙龄美女，但还没联络上。”
“还这么诡秘？”吴克没想到党务调查处也如此诡秘。
“不管她了，我觉得就咱俩挺好。”江林申说：“我给上峰说了，我俩，尤其是你，先当一枚‘死子’，等最关键时候，再唤醒你，所以你的身份，除了咱们一处总部，只有我知道了。”
“谢谢。”吴克知道江林申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而且江林申值得信赖。
“真要动手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江林申脸上露出笑容：“上峰给了咱们追杀令，咱们也不能啥都不干，怎么也要装装样子。”
说完，江林申拿出一张八百块钱汇票，递给吴克：“咱俩的活动经费，这是你的那一份。”
之前潜伏两年，都没有任何经费。吴克有些纳闷，小声问：“死子也有？”
江林申一脸认真地说道：“死子怎么了？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也是在敌人内部。”
说的对，吴克呵呵笑了。
江林申也露出笑容：“心安理得的拿着吧，听说调查处经费很多，大头都被上峰，还有上峰的上峰私吞了，妈的，咱们在刀尖上跳舞，恐怕以后还要自筹经费。”
“好，听你的。”吴克把钱塞进上衣外口袋。
江林申真是调查处少有的明白人。因为肩上职责，必须留在全程潜伏，但又深刻了解调查处弊端，所以不盲从，有自己主见，而且还是正确的选择。
上线是江林申，吴克也就放心很多。
随后，江林申给吴克开了西药，但告诉吴克，尽量不要吃，趁家人不注意，吐掉就行了。接着，又去找老中医开了六副中药，交到吴克手上，悄声说：“放心吃，裤裆里真有病，还真管用。”
吴克偷偷笑了。江林申嬉皮的性格，完全叫人想不到是一个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