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张强的犹豫
宋渊瀚送上的照片，让张强很是恼火。
表面上的回顾往昔，实际上却是威胁。
张强不喜欢被人威胁，但却不得不考虑宋渊瀚的话。
身正未必就影子不斜。
官场上的争斗，并非是你有错才会被针对。
宋渊瀚和自己的关系，虽没有任何人大张旗鼓去宣传，但在这个政治生态圈，却无人不知。若他真被定罪，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以此来攻击自己。
不管是身边的小李，还是纪委的刘青山，他们都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身边亲属的腐败，几乎就是官员本身的腐败。”
宋渊瀚的腐败，一定会成为自己政治生涯的污点，更有甚者，会成为自己仕途的终点。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张强不想停下。
宋渊瀚在完全没有找自己帮忙的情况下，已经再一次全身而退，尽管这件事疑点重重，明眼人都知道是宋渊瀚在背后操盘，然而现在的形势，蒋兴州担下所有罪责，宋渊瀚大概率彻底脱身成功，除非，有和自己一样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人提出质疑，要求严查。
但，严查之后，宋渊瀚出事，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强陷入两难。
小李跟随张强多年，他见宋渊瀚走后，张强唉声叹气，联系到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很轻易就知道了张强是为何烦恼。“很快就要换届，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宋渊瀚出事，难免会影响到您，现在的结果是对宋渊瀚调查后的结果，不管这中间是不是他自己想了法子，但您并没有插手，无论如何都和您没关系……”
“如果他不来找我，不说那些话，不拿来那些照片，或许我还能骗自己说他是清白的，还是被女婿蒙蔽了双眼，可他今天来说这些话，反而让我确信，他才是蒋兴州幕后的指使人。”敲锣听声，说话听音，张强岂会看不出来宋渊瀚心里的小九九。
“不过，既然蒋兴州的调查还在进行中，不如就暂时等等看调查结果，如果到时候觉得有问题，再严查也不迟？”小李看着张强的脸色，继续说着：“毕竟换届这个时间段，很微妙……”
张强没有表态，而是挥了挥手，让小李出了办公室。
他拨通了刘青山的电话。
电话里，刘青山告诉张强，目前自己已经不再负责这起案件，这里面的安排很微妙，他怀疑宋渊瀚在纪委和公检法都有自己的人。
“这些人或许并没有做什么贪腐的事，或许是以前受过宋渊瀚的恩惠，现在觉得只是稍微帮点小忙而已，但这样的人多了，宋渊瀚就脱身了。”刘青山道。
“现在，你怎么看？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张强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坚决，刘青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我说了不算。我给万知行安排的安全屋，现在都只能以其他案件的名义让他暂时待着。”
“要不先冷处理吧，等换届之后，再……”
“宋渊瀚是找到你说过什么吗？”刘青山干脆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他找我叙旧而已。”
“今天刚放出来，就找你叙旧？”刘青山轻蔑一笑：“老同学，你是被他威胁了吧？”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能被他威胁的？”
“你怕他的事影响你的仕途。你和他的关系，就是你的原罪。只要他被实锤，你的政治生涯就到头了，他是不是这样威胁你的？”
“算不上威胁吧。只是他说了一些话，让我难免多了一些顾虑。”
“我说你真是糊涂了。”刘青山说话来毫不客气，即便对方是级别高出自己很多的常务副省长，他却毫不退缩：“老同学，这件事你越想置身事外，就越容易被裹挟其中。宋渊瀚绝对有问题，这是你我的共识，但你想过没有，他一天不被绳之以法，你就一天没有安稳觉睡。因为每个人都会把他和你捆绑在一起，他出了事，即便你是无辜的，人们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这些年来，他确实帮了我很多，没有他，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也的确是事实。”
“你被过去捆绑了！”刘青山大声说道：“只要你自己解开和他的捆绑，划清界限，他就没有任何资本来要挟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解除你们之间的捆绑，那就是你主动出击，写下批示，要求严查此事，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渊瀚被定罪后，才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否则，他永远都是你的定时炸弹。”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终究受过他的恩惠。”张强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此刻，一方面是近在咫尺的换届，一方面是多年来宋渊瀚对自己的关照，这让他迟迟无法下决定。
“对你有恩惠的是以前的宋渊瀚，涉嫌违纪违法的是现在的宋渊瀚。”刘青山提醒着：“宋渊瀚当年对你的资助，或许只是认为你有潜力，只是当你看成一颗棋子而已。据我所知，他当年资助过的成绩优秀，家境贫寒的孩子不止你一个，而上次和这次他都能金蝉脱壳，其中就有这些已经在关键岗位工作的‘棋子’们的功劳。”
刘青山的话让张强一时难以接受。
他曾认为宋渊瀚对自己的疼爱是真的，对自己的怜惜是真的。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但宋渊瀚今天目的性明确的“叙旧”，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他的幻想。
若自己真是他真心对待的人，他怎么可能如此赤裸地用过往的情谊威胁自己？
棋子。仅仅是棋子而已。
只不过自己是一颗在最关键时刻才会拿出来一用的棋子而已。
张强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为自己这些年一直一厢情愿地认定宋渊瀚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而感到悲哀。
更为自己要完全考虑利弊做出选择，而不再能从感情出发做选择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