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984派你去犁廷

  “戚王氏，此事说起来，确实是元敬不对。
  不过你也知道，你和元敬成亲有二十年了吧，一直没有子嗣，元敬岁数也不小，也是家族独子”
  这些话，魏广德不好说，毕竟他和戚继光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倒是谭纶毕竟好说话，他们夫妻和谭纶是在浙江时就已经认识，算是老熟人，也是戚继光在京城的靠山。
  不过戚王氏听到这里，当即出声打断道：“谭大人，此事貌似是我家事，而且未经我允许，他戚老虎就敢私自纳妾，这说到哪里都是我站着理。”
  “戚王氏”
  谭纶还要再说，其实无非就是三从四德一类的话，不过一旁的魏广德也看出来了，这戚继光的老婆就不是个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女人。
  谭纶的话，怕是起不到作用。
  他本来只是打算吃瓜，可是看到一旁一脸苦瓜相的戚继光，想到一年后还对他有大用，也担心家事影响到他，于是开口道：“戚夫人，此地是蓟镇军营，此事闹到朝堂上也不好。”
  魏广德只是点了她一句，说实话，戚王氏刚在这里闹，敢说出官司打到哪里都是她有理的话。
  话虽不假，可后果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老话说妻以夫荣，母以子贵，就是说古代男人有尊卑之别，女人因为身边的男人也有贵贱之分。
  戚继光因为这事儿被朝廷追责，则她的身份也会受到影响。
  因为现在戚继光官职的原因，她也是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可若是戚继光因此事去职，她的诰命也就没了。
  “戚王氏，我和谭大人从京城来，本来是要巡阅元敬练的兵，只是没想到刚来，就看到这一出大戏。”
  魏广德继续说道，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提醒戚王氏，他魏广德来三屯营不是看他们家狗屁倒灶的事儿来的，而是有军国大事。
  否则，以他内阁次辅的身份，何必专门跑这一趟。
  好吧，次辅这块金字招牌还是很晃眼的，相当于大明帝国的副总理，国家元首是万历皇帝，张居正就是政府首脑，他就是二把手。
  “魏阁老，是小妇人没见识了。”
  面对不熟悉的魏广德，戚王氏没有继续闹下去的勇气，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现在一品诰命的身份。
  真要继续闹下去，消息传到京城，戚继光怕是免不得要被朝中御史弹劾。
  “你有何诉求，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戚总兵不对。”
  见到戚王氏不闹了，魏广德见好就收，让她提条件。
  “小妇人哪敢提什么要求，只求阁老不要见怪才好。”
  这时候，戚王氏精明的一面也体现出来。
  说起来，她是戚继光的正室，但嫁给戚继光这么多年也无所出，按律戚继光等到四十岁就可以名正言顺纳妾。
  当然，她这么闹也是有理的，一是戚继光纳妾没有经过她同意，二就是说起来戚继光纳妾时还不满四十岁，是违反朱元璋锁定律令的。
  本来，她来军营大闹，就是为了抓现行，戚继光所纳小妾已经被他堵在大帐中。
  而她的目的，自然也不那么单纯，那就是要戚继光赶走小妾陈氏，只留下那两个孩子为戚家延续香火。
  不过貌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魏广德和谭纶到来。
  她的目的，自然也就达不成了，所以才在魏广德让她提条件的时候出言拒绝。
  既然目的无法达到，戚王氏自然就想着先离开，等他们忙完正事以后再说此事。
  反正这事儿还没完，戚王氏也有信心拿捏住戚继光。
  闻言，魏广德只是微微皱眉，也不好多说。
  不过，旁边的谭纶熟悉这俩口子，心中多少猜出戚王氏的打算，这可是位杀伐果断的奇女子。
  这年头敢对着倭寇挥刀的女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知道今日不把事儿处理好，怕是还有后患。
  魏广德插手此事，看来也是为了明后两年的布置，于是这时候开口说道：“善贷说的有道理，此事元敬理亏，戚王氏，你又和诉求不妨对我二人说，一定为你秉公处置，绝不会徇私帮他。”
  说到这里，谭纶还狠狠的瞪了戚继光一眼。
  谭纶今日是真的觉得丢人，把戚继光吹捧太高了，没想到临了遇到这样的事儿。
  看似在帮她说话，其实也是在帮戚继光。
  “刚才说，元敬已有二子？”
  魏广德看戚王氏不愿开口，干脆自己接话说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其实也是猜测戚王氏的打算，只不过他觉得戚王氏的做法有点残忍。
  虽然在这年头，这样处事司空见惯。
  魏广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畏畏缩缩躲在一旁不敢多言的小妾陈氏。
  那陈氏要说长相，确实比戚王氏好看多了，也难怪戚继光会悄悄纳妾。
  而且要说，这陈氏给戚继光生了两个儿子，也算对得起老戚家。
  看着魏广德看过来，一直不敢表现出存在感的陈氏这才微微点头。
  “多大了？”
  魏广德扭头看着戚继光问道。
  “大的三岁，小的一岁。”
  今天丢人丢大了，不过戚继光这会儿还是回答了魏广德的问话。
  好吧，大的三岁，说明陈氏跟着戚继光已经至少四年，也就是说人是他到蓟镇以后才收的。
  至于为什么不敢在家里提及，自然是怕家里母老虎不答应，毕竟他纳妾的时候还不到四十。
  “叫什么？”
  魏广德又问道。
  “大的戚祚国，小的戚安国。”
  戚继光答道。
  “你比俞大猷强，他现在才一个儿子。”
  魏广德随口说道，“年富力强正是生儿育女的时候，你们都在为国事奔波，说起来倒是朝廷亏欠你们了。”
  魏广德叹气说道，“这样，小儿子安国就过继给戚夫人为嫡子，如何？”
  只过继一子，自然就是绝了戚王氏将来赶走小妾陈氏的可能，毕竟还给她留了个儿子。
  在这年头，作为大妇无后，让老爷纳妾生子后，再把小妾赶走甚至卖掉的比比皆是。
  毕竟小妾是花钱买的，所以称之为“纳”，不过就是件商品而已。
  “戚王氏，我看魏阁老的提议很好，你看呢？”
  谭纶试试开口问道。
  “这好吧。”
  戚王氏有心不答应，想等人走后再和戚继光掰扯，可现在魏广德明着要敢于他们家的家事，可她却没办法拒绝。
  剿倭剿倭，一剿就是二十年，可不就是把她怀孩子的大好机会错过了，魏广德说朝廷欠他们的，虽不中也不远矣。
  虽然有些不满魏广德掺和家事，可这会儿既然已经提出一个还算可以接受的法子，戚王氏也不好继续追究，自然就只能点头。
  “如此，你就带.陈.氏。”
  说到这里，魏广德看了眼戚继光，见他点头，就继续说道：“带陈氏先回总兵府，毕竟这里是军营，留小妾在营中，多有不便。”
  让那人接回府去，也就把事儿坐定了，陈氏也算是戚家的人了。
  “大善，戚王氏，把安国，还有祚国一起带回家去吧，家里有小孩子，也热闹许多不是。”
  谭纶立即接话笑道。
  不管戚王氏怎么想，没有孩子始终还是她心中的痛。
  一下子接回两个孩子，虽不是她所生，但确实也算是戚家的后代，有了后代，也算是对戚家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了。
  想到这里，戚王氏只是瞪了戚继光一眼，这才叫上还在哆嗦的陈氏走出了大帐。
  等两女离开后，戚继光似乎才恢复往日的状态，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魏广德说道：“叫魏阁老看笑话了，末将实在是.”
  “好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的不是。”
  魏广德摆摆手说道。
  “元敬，叫我说你什么好？”
  谭纶看到戚王氏走了，这才开始对戚继光发火道：“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纳妾纳到军营里来了，亏你还是我大明宿将。”
  戚继光被谭纶训斥，立马低头。
  这件事儿不捅出去就无事，可谁叫被他们看到了，也抵赖不过。
  “就你在军营中窝藏姬妾，还有你夫人强闯军营，随便哪件传到京城被御史知道，就够你喝一壶的。”
  “是是是，谭大人说的是，末将知错了，可.”
  谭纶继续训斥，戚继光只能接受，只不过或许和谭纶太熟悉，所以还想解释一两句。
  “我知道你的担心，怕戚王氏不答应，可就两年，你就忍不住了？”
  谭纶继续说道。
  这次是朱元璋定的男子纳妾的规矩，朝中不守规矩的人很多，可见到谁把家丑外扬的。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戚大帅练的兵吧。”
  魏广德插话道。
  继续训斥，到晚上都结束不了。
  “现在集合人马操练？”
  戚继光听到魏广德的要求，当即惊讶道。
  “自然，今日也只能是走马观花看看，操练就明日再说。”
  魏广德开口说道。
  说完话，魏广德头也不回就出了营帐。
  此时帐外除了把守的亲兵和他们带来的人，已经没有了戚府的家丁。
  谭纶和戚继光跟着走出来，很快就有人牵来马匹，三人飞身上马，在戚继光的带领下向着军营一处小跑而去。
  “魏阁老是想看哪一营兵马？”
  边走，戚继光边小心翼翼问道。
  “你练了车营、骑营还有步营都看看，也不用集合。”
  天色有些晚，士卒的训练已经结束，所以魏广德也不想劳师动众。
  不过还是要看看被谭纶吹捧的很高的戚家军士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好吧，兵好不好，看他们的精神头就行了。
  至于集结和战阵表演，魏广德当初在隆庆大阅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戚继光练兵的能力。
  最关键的实战，通过朵颜部这块磨刀石也基本算是过关了。
  来此，更多的除了亲眼看看大明的战兵，还有就是和戚继光商议去辽东作战需要的准备。
  一路上马不停蹄，每到一处军营戚继光都想要停下来给魏广德详细介绍，不过都被他摇头拒绝，直接让去看下一处军营。
  一开始，戚继光还打算通过看手下军卒把先前在魏广德面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不过走了两处军营后，他就观察到魏广德明显兴趣并不在此，于是就只是带路，只简单说说手下营兵的情况。
  当然，对于每处军营防止武器装备的地方，魏广德还是很乐意稍微驻足看上两眼，时不时还要询问兵部武库是否按时拨发足够的武器装备下来。
  魏广德并没有去看其他军队，只是观看他已经整训出来的几营兵马。
  戚继光也看出来了，魏广德来此，名义上是巡阅，但应该还为其他事儿。
  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谭纶，回忆起之前和谭纶来往书信中提到的消息。
  “善贷，你看这些兵马如何？”
  走马观花自然很快，一圈跑下来，该看的也都看到了，回程路上，谭纶就开口问道。
  魏广德点点头，“军卒精神面貌还行，这兵练的好。”
  魏广德给出公正评价，和他预期相比稍微差点，但在这天下也算是一等一的兵了。
  没办法，每次问到谭纶，他都是在魏广德面前一阵吹，无形中把魏广德的判断拔高了不少。
  “这样的兵拉出去，善贷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看到魏广德还算满意，于是谭纶继续笑道。
  魏广德闻言看了眼谭纶，嘴角一扬就笑起来。
  “呵呵.”
  看到魏广德的反应，谭纶不觉也跟着笑出声来。
  “魏阁老、司徒大人，可是要派末将出战？”
  戚继光这个时候试探着问道。
  “子理兄应该给你提过吧。”
  魏广德随口说道。
  “魏阁老所说，难道是辽东？”
  听到魏广德的回答，戚继光下意识说道，说完才觉得失言，立马闭嘴。
  魏广德知道，戚继光不是单纯的武夫，他和俞大猷一样，都是读过书的。
  实际上，明朝的世袭武职家族，多多少少都会让家人习文，毕竟武职只有一个，其他子弟还是只能走其他道路，或经商，或科举。
  至于那些提笼架鸟、遛鹰走狗之辈，不是家族不重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见戚继光一下子拘谨起来，魏广德笑道：“怎么，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没有没有。”
  戚继光急忙否认道，“只要朝廷下旨，末将自然尽力而为。”
  “知道成化犁廷吧，这次派你去，就是要做这个事儿。”
  成化犁廷很是残忍，魏广德于是干脆直接提出，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