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菜糊糊

  原身大概是有低血糖的毛病,稍微一饿就头晕眼花,四肢发软。
  任芸像个软脚胖虾一样,一路扶着墙走出来,还不敢太用力,生怕这裂了缝的泥土墙被自己给推倒了。
  堂屋里没见人影,任芸又晃晃悠悠挪到了西屋门口。
  然后便看见屋里的茅草床上,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奶娃娃正闭着眼睡觉,那就是原身的孙子,乳名叫小果宝。
  旁边静静坐着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目光呆滞。
  这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林善止,今年八岁,是个小傻子。
  虽然智力有问题,但好在很听话。
  让他在家看着小果宝,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从中午他们出门到现在,鼻涕拉了老长也不知道擦。
  觉察到门口有人影,他抬头看了看,见是任芸,愣了愣,然后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鼻涕。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喜欢看到自己流鼻涕,他不能让她看到,不然就要挨打挨骂。
  后背还有前两天被树条抽打的伤口,很疼。
  见倚在门边的任芸没什么反应,林善止便又低下头,继续看着床上的小果宝。
  任芸两腿直打晃,完全顾不上去留意这孩子的心理活动。
  出去挑水的杨大桃回到家时,便看见婆婆扶着墙,正哆哆嗦嗦地向屋外的灶台进军。
  杨大桃连忙放下水桶,小跑过去搀扶住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没等任芸开口,肚子便自动发出一阵震天巨响。
  “咕噜!咕噜噜噜——”
  婆媳二人同时愣住。
  任芸脚趾抠地,表情差点皲裂。
  杨大桃默了默,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后,小心翼翼道:“上午挖的野菜还剩了些,我去煮了。”
  任芸绷着表情点点头,然后被杨大桃扶进了屋。
  “娘先坐会儿。”
  任芸四下扫了扫:“……”
  ……坐?坐哪儿?
  她倒是想坐,那也得有张凳子不是?
  眼看堂屋中间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板,任芸一屁股坐了上去,想到鞋子里好像进了小石子,又把腿放了上去,脱了鞋查看自己的胖脚。
  看着盘腿坐在“饭桌”上抠脚趾的婆婆,杨大桃:“……”
  算了,她还是烧饭去吧,别讨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任芸感觉自己快要饿昏过去时,杨大桃终于端着一大碗热乎的野菜糊糊过来了。
  看着那碗像足了黑暗料理的黑色糊糊,任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仅看着难以下咽,还稀得跟水似的。
  但任芸知道此刻自己压根儿没得挑,而且也实在饿得狠了,于是一闭眼,也顾不得烫,“吨吨吨”连吞了几大口。
  yue~
  任芸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
  难喝,真他娘的难喝,还拉嗓子。
  但是不喝不行。
  “吨吨吨。”
  yue~
  “吨吨吨……”
  yue~~
  强忍着恶心喝了小半碗后,任芸猛然想起来,原身貌似在房间里藏了两块饴糖!
  她连忙把碗塞回杨大桃手里:“不喝了。”
  随后便直奔东屋,拖着两条发软的胖腿,跑出了穿越以来的最快速度。
  杨大桃看着手里还剩大半碗的野菜糊糊,愣了好半晌。
  她咽了咽口水,居然还有剩?而且还剩了这么多?
  要知道自从去年的荒年后,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每日只吃两顿饭,而自家更是缩成了一顿。
  家里只有婆婆能多吃这一顿。
  杨大桃欣喜不已,连忙把那大半碗糊糊放回了锅里温着,等着待会儿林善言和林善举回来后一起分着吃。
  任芸这边,直奔床头那个放衣物的木头箱子,不多时便成功翻找出了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正是那两块饴糖。
  她连忙捏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甘甜味化开蔓延,顿时冲散了嘴里的那股子苦涩味。
  她干脆躺倒在床上,慢慢嘬着糖块,没多时,终于感觉头也不晕了,手也不抖了。
  呼~总算活过来了。
  日头渐渐西斜。
  去田间除草的大儿子林善言,和去山上捡柴的三儿子林善举,相继回到了家。
  杨大桃把锅里的野菜糊糊端出来,倒在四个陶碗里,每个碗里分了小半碗。
  四人围坐在堂屋那块石板充当的饭桌旁,林善言看着面前的糊糊,咽了咽口水:“这、这是?”
  林善举瞥了瞥东屋,小声问:“娘今天没吃完?”
  杨大桃点头。
  “那咱就吃吧。”林善言说着端起碗,低头吞了一大口糊糊。
  真香。
  虽说只有小半碗,但空荡荡的胃里有了东西,今天夜里也不会饿得太难受了。
  林善举和林善止也连忙开吃。
  杨大桃拿起一个小木勺,把自己的那份糊糊喂给怀里的小果宝,等确定孩子不吃了,才把剩下的那一口舔进了肚子里。
  任芸走出房门时,四人正捧着豁口的陶碗,一点一点地舔干净,舔得认真又满足。
  任芸看得心里五味杂陈,自己难以下咽的野菜糊糊,在这几人眼里却是无比宝贵的食物。
  几人身形都极瘦,说是骨瘦如柴一点也不过分,身上的衣衫补丁叠着补丁,十分破旧,与乞丐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还算比较干净整洁,没有蓬头垢面。
  视线接着落在那块石板上,任芸:……晕,这玩意儿原来是饭桌。
  就在这时,放下碗的林善言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摸摸跟前的石板,面色奇怪道:
  “咦,这石板中间怎么裂了?”
  杨大桃放下碗,看着那道裂缝愣了愣,下意识地往东屋望去,其他几人也跟着看过去。
  然后便瞧见了戳在东屋门口的任芸。
  任芸:“……”
  我不是,我没有,别看我!
  四人见到任芸,齐齐站了起来。
  林善言:“娘,我这就去劈柴。”
  杨大桃:“我去洗碗。”
  林善举:“我去烧水。”
  只有林善止讷讷没作声。
  林善举扯扯他的衣袖:“四弟还去看着果宝。”
  没等任芸有何反应,几人便匆匆离开去干活,生怕走慢了要挨骂。
  天微黑时,杨大桃端来了一木盆的温水,任芸照着记忆里原身的方式洗完了脸和手。
  杨大桃蹲下身,伸手托起婆婆的脚给她拖鞋,任芸一愣,这才想起来原身洗脚都是让儿媳伺候的。
  任芸可做不到,这身体只是胖,又不是残,没必要去使唤别人。
  她缩回脚,学着原身的冷脸和语气道:“不用你洗了,出去吧。”
  杨大桃愣了愣,顿时有些惊慌,婆婆这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但她不敢问,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任芸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把儿媳给吓着了,她自己倒完洗脚水,便坐在床上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安身立命。
  然而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心态却骤然崩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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