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父女议政

  赈济粮是在途经黔城时被山匪劫掠的,那一带地势复杂,又多山林,便于山匪藏匿,多年来剿匪也没有什么进展。
  原本谢桑宁也以为剿匪失利是山匪太过狡猾的原因,可巧就巧在上一世在同样的地点也发生过同样的山匪抢粮之事,只是抢的不是赈济粮,而是军粮。
  因为当时灾民最先到的地方不是京城,而是镇南军的驻地。
  没有刺杀之事引起的朝野震动,层层上报至京城的消息被人有心拖延,导致朝廷迟迟没有拨付赈济粮,靖安侯便私自挪用军粮发给了灾民。
  原本以为等朝廷下发的赈济粮送到再把缺口补上即可,却发生了山匪抢粮事件。
  靖安侯私自挪用军资的事暴露出来,正好给了天家对付靖安侯府的机会,从而开始了一步又一步的算计打压,最终将靖安侯府抄了家,灭了族。
  所以,山匪是不可能被剿灭的,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是慕南瑾。
  想必吏部尚书一行人被山匪掠走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吏部尚书褚郢可是慕南瑾的亲外祖。
  谢桑宁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爹爹,有没有可能渭河水患之事早就有了,只是被人刻意压下,目的是等事态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揭发出来,这样才能给太子重创。”
  谢闫想了想,迟疑地问:“你是说......四?”
  谢桑宁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谢闫听,“四皇子在宫宴上献上万民书,等于将太子高高捧了起来,可出了刺杀之事,圣上之前对太子有多少欣赏,现在就会有多少失望,如果没有万民书和刺杀,得知水患之事圣上也会生气,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将太子软禁东宫,您说是吗?”
  谢闫点了点头,凭皇上对太子的爱重,最大的可能是让太子去处理水患之事,将功折罪。
  谢桑宁继续道:“太子掌管户部和工部,先是堤坝被毁,现在赈济粮被抢,两部同时犯下过错,是否会有人质疑太子能力不足,不堪大任?而在此时,蜀城、宜城和襄州叛乱,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皇上如果不惩处太子就不足以平民愤了。”
  谢闫也忍不住心中发寒,他虽知四皇子此人心机深沉,却没想到竟心狠至此,三座城数万人的人命,竟被他轻易拿来设局。
  谢桑宁见谢闫并没有出口反驳她的想法,便又说道:“爹爹,这一局里可不只有太子,还有靖安侯府呢。”
  谢闫一怔,经女儿提醒,他也才发现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算计好的,但他实在想不到这与靖安侯府有何关系。
  谢桑宁便解释道:“您忘了那几个刺客交代说自己是从镇南军中退下来的士兵,历来将士都是最为忠君爱国的,可他们因为水患这种天灾,就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将剑对准了誓死效忠的天子,以圣上的性格他不会猜疑吗?”
  “还有蜀城离镇南军驻地不过百里,他们为何不向曾经的同伴求救,却冒险入宫行刺,您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更重要的一点是,圣上命靖安侯率兵去镇压叛乱,可凭您对苏伯伯的了解,他会把利刃对准普通百姓吗?”
  谢闫顺着谢桑宁的话越想越心惊,“苏靖武这个人虽然打仗对敌从不手软,但是他对百姓确有一颗仁心。”
  “是,”谢桑宁把话又接了过来,“所以不论苏伯伯为了百姓做什么,对圣上来说都是抗旨不尊,其心有异,便是罪不容诛。”
  “爹爹,当年显赫一时的二公四侯如今只有我们两府还手握兵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靖安侯府今日之祸,恐就是我们的来日。”
  谢闫听了女儿的话,顿时觉得如坠冰窟。
  他知晓皇家疑心他们这些权臣,这些年来他一直驻守边关甚少回京,也从不插手西北军以外的其他政事。
  他从未想过争权,只想守好边疆,不堕先祖之志,他知道靖安侯苏靖武与他是一样的,他们幼时就一起长大,靖安侯府绝对从未有过夺权之心。
  可就算这样,天家都容不下他们吗?
  谢闫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知道这些年的出生入死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他誓死守护吗?
  谢桑宁似乎明白谢闫心中所想,她轻声安慰道:“爹爹,您和苏伯伯征战沙场,都不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为南慕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只有守住了边疆,他们才能免受战乱之苦,才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我们做的事不愧于天地,不愧于万民,总有人能看见的,公道自在人心。”
  谢闫听了女儿的话,一扫之前心里的沉闷,甚至还开怀地笑了起来。
  笑过后又自嘲地说了一句,“爹爹竟还没你看得通透。”
  谢桑宁认真地看着谢闫的眼睛说道:“因为爹爹不仅是百姓的英雄,也是忠君爱国的臣子。”
  谢闫又长长地叹了一声,“爹爹是真的老了,对朝中局势看得还不如你清楚。”
  谢桑宁摇了摇头,“爹爹不老,只是爹爹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屑于这种小人行径,但女儿是女子,不是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所以这种对付小人的事,爹爹不妨交给女儿吧。”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逗得谢闫又是一阵笑。
  被女儿开解一番,谢闫也不再钻牛角尖了,又问谢桑宁可有办法助靖安侯府度过此劫。
  谢桑宁得了父亲的支持,心中也更加有了底气,她将想法一一说给谢闫听,父女俩一直在书房聊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谢桑宁被紫苏从被子里挖出来时还睁不开眼睛,坐在妆台前一直打瞌睡。
  紫苏一边给她梳妆,一边无奈地安抚她,“小姐就算要睡也等请安回来了再睡,今日是您及笄后第一次请安,本家和族里的亲戚还都在,去晚了可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谢桑宁神情恹恹地坐着不说话,重活一世,她还是不愿意去应付本家那群长辈。
  紫苏却是突然“咦”了一声,“这白玉簪子好漂亮,奴婢记得小姐没有白玉簪子的,可是昨日宾客送的,小姐今日要戴吗?”
  谢桑宁透过镜子,正好看到紫苏手中拿着的簪子,还有那簪头雕刻着的,栩栩如生的芍药。
  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日药泉初见的场景,募地脸上一红。
  她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见紫苏还拿着那簪子,劈手便夺了过来锁进了妆奁里,随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请安去。”
  见小姐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紫苏一脸莫名,只能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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