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番外·贺听澜1

  我对您的爱,除开是禁忌之外,其余的都是干净的。
  ——
  手术室的光是冷白色的,银色手术刀和剪子的样式,我至今都是记得的。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的痛苦叫声,身边妹妹的啼哭,以及医生护士们感叹我和妹妹长得过分好看的赞词。
  三个月时,那个生下我的母亲丢下我跑了,她在离开时总念念有词,模样很是疯狂,和她在父亲面前表现出的神态举止完全不同。
  她将我和妹妹放下,脸上没有离别时的不舍,全是激动与兴奋。
  但我的目光全都在窗户外飞鸟上。
  如果鸟折断了翅膀,还能飞吗?
  同样的——
  如果母亲的腿被折断,还能离开吗?
  我不知道,因为随着她的离开,我好像失去了名为“记忆”的这种东西。
  相较而言,妹妹的记忆开始复苏,但她只能记得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日日在她耳畔说的那些“真正的妈妈是被现在的夫人赶走的”、“真正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好看的妈妈”……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还不会说话,我只会盯着窗外的飞鸟,想着一切。
  一岁时,我常常看见那个名叫“妈妈”的新女人,时常拿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我并不喜欢她,确切地说我不喜欢所有人。
  会叫那个几乎日日不回家的男人为“爸爸”,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但这个女人,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个疯子般的蠢货。
  她不是,她是个懦弱的蠢货。
  四岁时,后花园的花朵开得很是漂亮,一只鸟落在一株艳丽的花上,我抬手准备捉它。
  可人类的幼体形态只能被大人所庇护,更何谈徒手捉鸟。
  既定的结局就是——
  鸟雀飞走,我的手直接按在了那株花的花刺上。
  本就处于幼体期的肌肤格外脆弱,手心在一瞬之间冒出许多甜腻的血液。
  我没有“痛”这一感觉,我只是将手抬起,舔舐了一口向外蔓延的血液。
  很腥。
  但随之赶来的却是一群人的恐慌尖叫。
  太刺耳了,我很讨厌。
  后来,我的手心被包扎了一道厚厚的绷带,每次去幼儿园都有一群幼体期的愚蠢人类问我:
  “疼不疼”
  “……”
  “你有没有哭”
  可笑,我才不会哭。
  五岁时,一个平常的一天,我从幼儿园回家,这次那个每日都会在门口迎接我和妹妹的“妈妈”不在。
  不过我并没有发现,还是在我之后下车的妹妹,撒娇询问佣人时,我才回头看了一眼。
  嗯,的确不在。
  但那又怎样呢?和我无关。
  可之后,那个懦弱的蠢货好像消失了,这个“妈妈”很冷漠。
  总有那么一瞬,让我觉得她和我是一类的怪物。
  她会坐在那大片月季花前的秋千上,轻轻晃着,扬起头看着天上的飞鸟。
  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皙又脆弱。
  她也在想“鸟儿折断了翅膀会不会飞”吗?
  但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不会。
  我转身离开,不过她也没有理我。
  从那天起,好像整个别墅的人都不再围绕着我和妹妹,而是都围绕在她的身边。
  我无时无刻都能听见:
  “夫人真美啊,娱乐圈的大明星们加一起也没夫人一个美!”
  “夫人好温柔,好心善,好痴情啊!”
  “夫人好大方!夫人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
  “……”
  好烦!
  但莫名其妙的,天天听,我竟也就习惯了,默认了。
  不过最让我烦的是,那个天天叽叽喳喳的女人做事毛手毛脚,还总爱偷奸耍滑。
  “妈妈”变了之后,我和妹妹的饭菜、衣服、书籍等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让人生厌。
  在这样的一番折磨之下,我开始观察起了她。
  嗯,的确很美很美。
  笑起来和看人的目光,的确都很温柔。
  也的确很大方,就是花的钱都是爸爸的而已。
  至于痴情……
  那个爸爸没有回家,我看不出来。
  我像个偷窥者,在每一个我熟悉的角落,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可能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但她从未分给我一丝视线。
  永远都是那样疏离冷淡,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谁都无法触碰得到她。
  但莫名的无比引人注目。
  不止是我,还有那个冷淡聪慧的管家,那个看起来天真乖巧实则和我一样是个怪物的妹妹,以及别墅里的每一个佣人。
  直到那天,爸爸回来了。
  她牵起我的手,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接爸爸,她的手心没有歌谣和故事中说的温暖。
  她的手心是温凉的。
  虽然是秋季的夜晚,可别墅中的暖气并未关闭。
  我抿着唇想着最近的生活待遇,最后还是点了头。
  去吧,说不定她见到爸爸就又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原来的那般无趣又愚蠢,不值得他分去一丝心神。
  秋夜的风透着丝丝缕缕的凉,听说她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吹夜风,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但好在也没多久,那个爸爸就出现了。
  我一直盯着她,她也一直都是淡漠的温柔的。
  总之,始终都没有出现他们口中说的“痴情”。
  心口的一团郁气悄悄地化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是愉悦的。
  瞧,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哪怕是她的丈夫。
  不过别墅里的他们只说错了这一点,其他的都是对的,比如说:
  她真的很美。
  像秋夜里的月色,清冷,柔美,还透着若有似无的娇怜。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娇怜,因为月色谁也无法掌控。
  爸爸自那之后也变了,顾家更顾她。
  但我心中却越来越烦,因为他的存在,让我不能总时时刻刻的在角落观察她。
  那天,她说可以让我去我一直都想去的中学。
  甚至她还会送我和妹妹去学校,只是她只能送一个人。
  那既然这样,就让她只能和我坐一辆车就行了。
  折断了羽翼的小鸟,伴着挥洒在月季花田中的血腥,我回头看见了一个躲藏在月季丛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那天她拉着我去接爸爸的时候,好像说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叫宋月。
  我的脸上有些甜腥,以往都是没有的,都怪这个宋月让我分了心,但我暂时还不能杀人,因为我的那个师父还没有教我。
  可吓一个人,还是没事的。
  宋月屁滚尿流地点头,一双眼睛满是恐惧。
  就这样还以为能掌控我,真是又蠢又坏。
  我指使着宋月把这几只鸟的尸体,塞进一辆车的尾气管中,而后将血液擦干净,就上了楼。
  楼上喧闹不已,不用猜也知道是我那个妹妹为了明天的“独占她”而做出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她,她并没有难为我,我随意说的话她也都信了。
  莫名的,我突然想起从小就伴着我的那个问题——
  “鸟折断了翅膀,还会飞吗?”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不能”。
  那她呢?
  她的羽翼已经折断,甚至还被囚禁在这栋别墅中,那她还能飞起来吗?
  至少这五年里,她没有飞起来。
  可……现在呢?
  我总觉得,她会。
  后来也果然我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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