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5

  手中的茶渐渐冷去,她的睫毛上却还沾着茶水滚烫时,向上氤氲的雾气。
  潮湿的,颤动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但蝴蝶却注定飞不起来。
  命运中的蝴蝶最终一定会被重新打进泥水里,身上浸润脏污,翅膀黏在地面被一道车轱辘轻飘飘地碾死。
  泠妩将冷掉的茶水放回桌子,服侍惯了的琳琅本能就想上前,替她重新换上一盏新的,可脚步还未抬起便又站定了。
  把真相摊开后,只怕娘娘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同她亲近了。
  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被泠妩捕捉到了。
  泠妩这才开口:“你们陪伴在本宫身边十几载,十几年来相互陪伴,本宫难免会寒心。不过你们是妖,本宫只是一个凡人,也没资格去说教什么。”
  “不是的,娘娘。”绫罗抬眸辩解:“若是娘娘没资格,那就再没人有资格了!”
  泠妩也不反驳,只是在琳琅的制止声中,喝下一口凉茶。
  “娘娘,茶凉了。”
  “不碍事,又不是没喝过。”泠妩语气轻快的说了声。
  琳琅顿住,可娘娘何时喝过凉的茶了?那便只有从前岁穗服侍的时候,又或者是娘娘曾经历过的那两世里了。
  琳琅一边苦涩找寻答案,一边上前替泠妩换上茶水,也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她双手奉上热茶,泠妩见此也不拒绝,接过新茶吹了吹。
  热雾袅袅中,泠妩再道:“本宫的体内还有你们的道行所化。”
  琳琅未有迟疑,“是的,娘娘。”
  另外两个也跟着看来。
  泠妩在她们忐忑的视线中启唇:“算着时间,也大致快到你们陆续离开的日子了,想来所剩道行不多,既然如此今夜你们就都收回吧。”
  三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绫罗已然皱起一张脸,眼中泪水落下。
  “那、那之后呢?”琳琅的面容隔着雾气看不真切,泠妩只能听到她刚开口时的哭腔。
  泠妩垂眸,声音很淡很淡,“之后你们就离开吧。”
  “我记得绫罗很是向往宫外;月辉也从未放下过离开的心;琳琅你性子内敛,宫内宫外于你而言都是一样,但她们走了你一个留下也是孤单的,既如此便跟着一道走吧。”她抬眼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琳琅闻言,却压抑住苦涩,跪地俯身重重磕头,“早在此前,奴婢便决定要此生伴在您的身侧,求娘娘莫要赶奴婢走!”
  她发上银铃簪子发出声响,将其余二人也渲染得想起许多回忆来。
  绫罗紧跟一步跪拜叩首,“奴婢也不走!奴婢想留在您的身边!娘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从今以后都不吃鸡了,只要您别赶走奴婢!”
  月辉也提裙跪地,低声求道:“娘娘,此事因奴婢而起,若非奴婢把兔子找来,也不会发生这等事情。奴婢想用此生回报娘娘的宽容,求娘娘留下奴婢!”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重重磕头,沉闷的声音响起。
  泠妩许久都未曾说话。
  在绫罗哽咽的声音中,月辉咬了咬牙,“娘娘,我们的救命之恩还未报答,若是离开便会在天雷之下神形俱灭,求您收留。”
  “神形俱灭。”泠妩低喃着这个字眼。
  她们三依旧没有抬头,只闻绫罗的低泣。
  “别哭了,那就留下吧。”泠妩开口。
  只是她快死了啊,救命之恩如果不能快些回报,那便只能神形俱灭了。
  又或者……
  把救命之恩用在守护时朝之上,妖同人不同,热爱外界的她们最终只能默默无闻,永远不能露脸的藏在宫中。
  可还是太轻了啊。
  那便待到赎清罪孽再离开后,永远被心魔所困,道行只能止步于此。
  见过云层之巅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云层的痛苦,不算重但也不算是轻的,且还能保护时朝。
  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玉碎归来时,三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正在各司其职。
  她低着头不敢多看,端着食盒一一将菜呈上并介绍着。
  泠妩满意颔首,玉碎这才松了一口气地毕恭毕敬退下。
  待玉碎退下,泠妩才说:“原本想着吃了这顿,便各自安好的。现下你们不愿走,可避免浪费你们也都坐下一起用膳。”
  三人迟疑,绫罗率先一步拘谨坐下不敢动筷,另两个迟迟不动。
  “本宫瞧着,还是绫罗听话。”泠妩边说边夹起一筷子放入绫罗碗中。
  见此,剩下二人这才落座,一顿饭吃的却是泪水泡饭。
  咸津津的不好吃,但却是开心的。
  翌日,张成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抬着时盛的礼品而来,泠妩浅浅一笑,道句:“陛下有心了。”
  十日后,时盛亲自前来。
  二人坐定后,侍奉茶水的是早已熟悉一切流程的玉碎。
  玉碎离开后,时盛才道:“这个婢女倒是眼生。”
  “嗯,也是个贴心的。”泠妩回,又道:“陛下也到了年岁,现如今大选在即,前朝也多有催促,陛下可有心仪的小姐了?”
  时盛没准备地被这一问,眼前突兀浮现那日她立于青色屋檐下的盈盈一笑,仿若神女般再难有人媲美。
  他转了转玉扳指,最终选择敛眸摇头,“暂无。”
  “那是该好好选一选了。”泠妩回。
  时盛莫名有些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便将那日之事重提,虽已经从影一口中得知,但他还是想听她亲自说出。
  泠妩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未曾淡去,思索片刻只说了一句:“一只成了精的小蛇闹出来的祸端。”
  “小蛇?”时盛险些将杯中的水洒出。
  “嗯,小蛇。”泠妩颔首。
  见泠妩不想多言,时盛也不再提了,两厢沉默中,泠妩突然开口:“本宫有种预感……”
  时盛接上话:“什么预感?”
  泠妩似是在开玩笑般:“时朝会长盛不衰。”话落她抬眸一笑。
  时盛自然不会反驳,但莫名心烦意乱,总觉这个长盛不衰需要去用什么代价换取。
  可究竟是什么代价呢?
  苏泠妩死时是惊蛰那天,惊蛰多雨水。
  时盛走时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他不知为何扭头看了眼重华宫,见那牌匾有些陈旧便将事搁在心中,准备回去亲手提笔换个新的牌匾。
  “这些日子接连下雨,扰的朕心烦。”时盛将心烦归咎到天气上。
  张成低着头附和,“惊蛰雨水多,的确是扰人意乱,但春雨贵如油未尝不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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