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没人比我更懂《霸王别姬》

  如果能结成利益同盟，将生意做大做强，岂不美哉！
  当然，这些话不合直接说出来。
  今天这场合，人太多了些，来历各自不同。
  而且现在与大d只是不打不相识，还算不上真正建立起友谊来。
  还是要等彼此再熟悉几分后，再开口试探下才好。
  “这家伙，总感觉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着忽然对大d热情起来，频频敬酒的靓坤，谢端阳敏锐感觉到不对劲。
  这家伙向来无利不起早，表现得如此反常，定然是看到了其中好处。
  谢端阳知道他“本行”做的什么，立刻就将其想法猜到了七八分。
  阿乐想得没那么透彻，但亦是察觉到气氛有些特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
  迎上他的目光时，两人视线短暂触碰下便自分开，默不作声。
  相比之下，大b与大d就要单纯许多。
  尤其大d，见靓坤如此给自己面子，顿觉心情舒畅，原本对他的愤懑也消减不少。
  来杯不拒，很快就有了几分微醺酒意。
  还是其老婆细心，做事周到，借着桌面遮掩悄悄拉他下袖口，让大d不要喝得上头。
  尤其不要忽视了同座的威爷、大b、谢端阳等。
  “这女人，如果生为男儿，恐怕也能做个一区老大之类的。”
  用余光瞥了眼她，谢端阳默默作出评价。
  对方平时不与大d抢风头，安心扮演好贤内助角色。
  但真要出面时，也是颇具魄力与手腕。
  其实比大d的能力与眼光，要强出许多。
  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支持与靓坤在毐品方面的合作事宜了。
  不过其实也不用多想。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没那么容易相信彼此的。
  总少不了来回试探，再小规模实验几次后，最后再正式合作。
  往短了说，也是小半年过去。
  然而，自己可没打算放任靓坤活到那时候去。
  他不会知道，当《金瓶梅之官人我要》正式制作完毕，上映的时候。
  也就意味着死期将近了。
  相反，靓坤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金瓶梅》上映后，下一部的计划来。
  当然，还是选他做男主，依旧再搭配肉弹艳星与大尺度的青涩剧情。
  谢端阳已经在心里宣告了他的死刑，但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儿，反而笑着附和。
  倒是一旁的威爷，有些听不下去了。
  “我说阿坤！”
  威爷左掌拍在桌上，带得碗碟一阵摇晃动荡。
  只见他斜乜着两只不大的眼睛瞅着靓坤，故意拉长尾音。
  “以前你逼阿阳拍这种片子也就算了，现在他可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你不给我面子，也要看在蒋先生的份上罢？！”
  靓坤心中正自得意，就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问，心里立时不爽起来。
  不过威爷今天是被请来做调停人的，双方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何况隐约还代表了龙头蒋天生的意见。
  是以他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但这也不代表就会因此服软，完全遵照对方的意思。
  “威爷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靓坤舔舔嘴唇，换了副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语气道。
  “我可没有亏待这小子，和他搭戏的哪个不是靓妹仔，别人做梦都睡不到的极品妞。
  说实话，我自己都想亲身上阵了……”
  说话间，他又将身子凑过来，再次拍拍谢端阳肩膀。
  “阿阳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说话时，他眨眨眼睛，却不让人觉得和善，只觉有股子压抑着的残暴味道。
  仿佛接下来说的话一不符他心意，就会直接爆发。
  这让谢端阳不由得感慨起来，扮演得太成功，似乎也不全是好事。
  让靓坤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很好拿捏，随便吓唬下就会签下卖身合同的新人。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没有接触过，对方情报与印象没有得到及时更新。
  就比如说，他就完全不知，自己得到威爷认可，就是因为能打且态度够硬。
  还以为真是单靠那张脸将可恩迷惑得昏头转向，神魂颠倒。
  如果两人都相处些时日，以靓坤的脑子，应该也能察觉出不对。
  不过现在嘛，越是像他这种自负脑子聪明的，就越容易钻牛角尖陷入思维误区。
  “威叔，坤哥说的没错，他确实挺关照我，给了不少机会。”
  看在他已经没剩多少日子好活的份上，谢端阳很愿意满足靓坤的这种心理，点点头承认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他也不忘在后面再补充上句。
  “不过接下来几个月，要北上大陆去拍亚视的《寻秦记》。
  这也白纸黑字签了合同，无法拒绝。
  而且何导在湾湾那边也有项目。
  坤哥的电影，要等到回来后再拍了……”
  听到这话，靓坤自是不爽。
  本来他是打算将谢端阳压榨到死，像牲口一样使唤。
  《金瓶梅之官人我要》一下架，甚至还未下架，就马不停蹄接拍第二部的。
  现在，却告诉他最快也要几个月后才开始。
  到那时候，就算这电影带了点儿热度，也早完全散去了好吧。
  钱还在其次，靓坤不爽之处还在于谢端阳如此做，像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立刻，他就想着发作。
  不过看看旁边的威爷，理智又告诉他最好按捺下去，最起码不要现在就发作出来。
  观察着桌上气氛，今天开始以来就拢共没说几句话的阿乐，终于难得地出面说话开始打圆场。
  最开始是他出面请谢端阳邀来大b与威爷调解和联胜与洪兴间冲突的，他自是不能眼见对方被靓坤如此对待。
  不过他一面嘴上说着那些场面话，同时暗地里也琢磨开来。
  比起聪明过头，自以为是的靓坤，他城府与观察力都要胜出一筹。
  通过今天这桌酒，也自看出两人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
  谢端阳，像是在故意示弱？
  阿乐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却将之暗暗记在心中。
  本来，他虽然没小看谢端阳，但也没觉得有太厉害的地方，不过认识的人不少，人缘不错而已。
  但是现在，阿乐在心中将谢端阳评价霎时调高数层，提防起来。
  他本身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而对方居然还能瞒过自己，岂是一般人可比。
  如果靓坤不能意识到这点，怕是迟早要在后生仔身上吃个大亏！
  事不关己，阿乐很是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他很擅长做这种打圆场、和稀泥的事，有其在中转圜，气氛很快缓和下来，恢复原先和乐融融模样。
  ————
  第二天，是周一。
  又是广大市民开工上班的日子，节奏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亚视这种电视台，还有拍戏的剧组，情况与一般工作不同，倒是没什么特别变化。
  但谢端阳这天，仍是比较少见地换上了身正装。
  经过周石那边的联系，李碧桦终于答应与自己以及许枫等见上面，商量下将《霸王别姬》搬到大银幕上的事情。
  比起他来，许枫表现得还要更为热切，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下时间，又问问谢端阳。
  本来，以她的经历，尚不至于如此表现得没见过世面。
  不过自那天听谢端阳推荐后，许枫回去的路上就去书店买了本回去。
  然后秉烛夜读，一口气将《霸王别姬》的故事读完。
  等好容易睡上几个钟头醒来后，就又再次从头复看了遍。
  这个故事，实在很投她的口味。
  以至于令许枫莫名生出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一定要将其拍出来。
  舍她之外，还有谁？！
  想到这里，许枫悄悄打量下谢端阳，只觉他似乎有双看穿一切的慧眼。
  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明明先前都不认识，却笃定她会喜欢这个故事。
  相比起因为太过喜欢而失态，坐立难安的许枫，谢端阳则表现得成竹在胸。
  端起茶杯，轻轻呷上口，说不出的老神在在。
  见他如此，许枫心情也随之平静许多。
  没让两人等多久，周石很快就携同李碧桦一并到来。
  与对外宣称的一样，这位女作家确实远称不上好看，也就是普通人长相。
  五官脸庞，看着还有几分男人的板硬感，倒是有些契合她专栏记者的另外重身份。
  《霸王别姬》不适合谢端阳出演，利益关系不大。
  所以他今天一开始，没有直接帮腔游说，而是让与许枫发挥。
  自己在旁观看，在合适的时候再上场。
  最开始，其实进展还好。
  许枫告别影坛不过五六年，记得她的人犹自不少，李碧桦就已可以算作一个。
  双方，彼此间算是互为对方影迷书迷的存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李碧桦就会因此将影视改编权轻易卖出去。
  接下来的谈判，就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死胡同当中。
  李碧桦也不说拒绝，但也不肯立刻答应，就在那里拖着。
  与许枫聊些她先前拍电影时的趣事，譬如说被胡金铨骂得狗血淋头，心理压力爆棚。
  又比如谈些自己其它的几本小说。
  就是不肯给出明确答案，将不将《霸王别姬》的改编权给许枫。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大家才是初次见面，对彼此不算熟悉。
  就算谈生意，也很少有第一次就谈成的时候。
  相互摸底数次，展现出实力、态度后，才会真正确立。
  许枫对此从理性上能理解，但依旧觉得过慢。
  很大程度上，她是受到了谢端阳直接将《霸王别姬》甩给自己的影响。
  既然他能一眼看出自己喜好想法，说服李碧桦，应当也不是什么问题。
  许枫如是想着，用眼神示意催促他尽快出场上阵。
  别说，谢端阳在旁看了这么会儿，还真看出来些意思。
  好像，让李碧桦点头答应的难度，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
  不似他后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什么说法，什么许枫连续磨了李碧桦一两年时间，施以重金，又开出重重条件，才让对方答应。
  如果不是互联网捕风捉影的夸大，那么……
  就是，现在与那时的情况全然不一样。
  谢端阳敏锐觉察到这点。
  现在是一九八六年，而《霸王别姬》的上映要在七年后。
  拍摄在六年后，许枫拿到改编权，在此一二年前。
  四五年的时候，变化很大的。
  就比如说现在，李碧桦参与过的电影项目，应该也就是八一年的那部《父子情》比较出名。
  这几年来，要么是没参与过其它项目，要么就是虽然写过剧本，但成绩平平，不被人记住。
  真正在这圈子里彻底成名，应该是要等到那部《胭脂扣》了。
  现在的她，还远没有《胭脂扣》大获成功后的地位，自然也就没那么矜持。
  想明白这点，谢端阳就知道，让其答应应该不会很难。
  自己先前做的准备，有些过于充分了。
  心中想着，他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沓纸郑重递交过去。
  “与许女士一样，我也是李小姐书迷，很喜欢《霸王别姬》的故事，甚至还亲自写了几页剧本……”
  谢端阳手掌向前伸出，示意李碧桦翻开看看。
  李碧桦接过剧本，意外看他眼。
  她是知道谢端阳是《寻秦记》作者，倒不意外于他会写剧本。
  不过，李碧桦对于他试着写《霸王别姬》的剧本。
  怎么说呢？
  虽然她没看多少《寻秦记》，只是这两天简单翻了几次报纸，但李碧桦也看得出去。
  谢端阳的故事与思维，是很男性化的。
  而自己的故事，却多是以女性化视角来看，而且还往往带有些鬼魅之气。
  双方风格，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怀揣着这想法，李碧桦看向剧本的第一页。
  然后，就是长达十数分钟的沉默，唯有纸张翻动时的沙沙声。
  “这……”
  意犹未尽地看完最后一页，李碧桦放下剧本，再次向谢端阳看去。
  表情复杂而古怪。
  看着这个剧本，她居然是生出个荒诞念头。
  谢端阳，竟是比自己这个原着作者还要更懂《霸王别姬》这个故事。
  而且。
  虽然从心底不愿承认，但李碧桦不得不承认。
  就这剧本，谢端阳表现出的文字上的功底与造诣，确实是在自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