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各得其所
在私下里，以及在工作场合中，金镛表现全然不同。
在平时，他扮演着敦敦长者，但涉及到工作或者涨工资要求时，就格外冷酷无情。
以至于明报的专栏作家以及员工，私下里会说他是独裁者，即便看起来和善，也无人敢与其随意开玩笑。
这种性情，不是这一二十年，经营报社进行商战时养成，自他少时便是如此。
当年他跟随父亲会见朋友，生意伙伴以及借贷者，就觉得其不适合做生意。
过于意气，交朋友意味大于经营。
从那时起，金镛就深知做老板该是什么模样，可以说是骨子里的资本家。
要是没有这手段，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将明报经营得如此成功。
不过现在，他表现得还是颇为亲切的。
只是他到香江虽已接近四十年，但粤语说得仍是十分糟糕，混合着浓重口音，几乎让人怀疑是在听英文。
想来这也是他讷于言的一重原因，这其实也是常态。
香江本就有着五湖四海的移民，大家根据籍贯等天然抱团，自然是说自己家乡话。
在前面几十年里，不说粤语属实再正常不过，反而吴语，尤其是苏沪嘉小片听起来更为高大上些。
谢端阳的沪语远比不上国语、粤语来得流利，但总比金镛的粤语要好上许多。
见其说得费劲，便干脆转换过来。
听到家乡话，金镛顿觉舒服许多，对谢端阳的态度，也与先前略微好些。
不过，这些许好感，尚还不足以令其答应上节目，为谢端阳站台。
最后也只说在《寻秦记》正式出版发售时，可以过去现下身。
其实也与他性格有关。
黄沾、倪框等口齿伶俐，言语露骨，很适合做节目嘉宾，效果也很好。
但金镛却人所共知，经常通过在便笺上留字句，或者书信交代事务，而避免与人正面交流。
就好比倪框要求增加稿酬时，他便是如此应对。
谢端阳过来前，对邀其上节目还不是十分热切，随缘即可。
答应了是锦上添花，固然不错，不答应也无所谓。
不过既然自己到了这里，白跑一趟就未免太没意思了，他还是尽量想着能够达成。
“前两日，我与周生碰巧见面喝茶。
听他说，似乎你已经定下了下部作品的主题，正在着手写……”
又听了数分钟，金镛依旧没有表态是否答应，却是话题一转，谈到了另外件私事上。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肯定不是单纯提这，谢端阳表面点头回应，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该不会是想截胡东方日报，让自己在他家报纸上连载小说吧？
金镛轻呷口茶，给他留出思索时间。
谢端阳猜得没错
其实还是与当初倪框事件有关，当初闹得太大太难看。
再加上他当时有官司要处理，另外还有伤需要治疗。
综合计算过后，金镛便停了他在明报上连载的《卫斯理》等专栏。
这个系列还是有不少受众的，多少对明报销量有所影响。
而现在倪框胳膊已经基本无碍，但形象却是还没完全挽回来，金镛还是不太放心请他继续连载。
主要明报的读者群体，是偏向于知识分子，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
对道德这方面要求，比东方等要高出一些。
这个关头，谢端阳正好撞了进来。
金镛虽说早已封笔不再写武侠小说，但《寻秦记》全城热销，他自也不会不清楚。
如果谢端阳在明报发新书，当然可以完美消弭影响，将销量重新拉回来。
这样一来，对方也算是自己旗下的员工，为其站下台也就不算什么。
虽然金镛没有说得很直白，但谢、米二人智力足够，哪里听不明白，不由感慨老家伙算盘打得精明。
本来是亚视想要借其名气搞宣传，现在却是反了过来。
米樰下意识瞧眼谢端阳，就她的立场，自然是希望答应下来。
亚视如愿以偿，明报稳定住销量，甚至谢端阳与她，个人也能得些好处。
至于东方日报，又与自己没有利益关系。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毕竟谢端阳一早就是与其合作。
“无论做人，还是做生意贵在一个信字，查生对此应该很了解的。
《龙蛇演义》我已答应了放在东方上，是肯定不行了。”
先是摇头拒绝了金镛，谢端阳话音一转，又自提出个建议。
《龙蛇演义》虽然不行，但是《英雄志》却是可以无碍。
虽说因为出于种种考量，他最初属意放在星岛或者天天上发表。
但如果单论报纸销量与地位，明报终究要比天天高出一个档次。
金镛眉头微皱，但旋即又舒展开来，细听谢端阳给自己介绍两本书的题材。
与周石不一样，《英雄志》明显更投他的喜好。
毕竟他的十多部武侠小说，同样喜欢放在历史背景之下进行创作，天然就有种历史的厚重真实感。
《英雄志》中的日月朝明显是借鉴的明朝，以土木堡之变做大背景。
正统、武英、景泰，都极有指向性，一眼即知原型。
与他的《射雕》、《天龙》等格调相近，甚至可以说更接近庙堂官场。
毕竟他的那些小说，因为主角身份的缘故，除去和武侠基本不沾边的韦小宝外，同朝廷距离还是颇远，主要讲的江湖事。
至于《龙蛇演义》，这种现代都市背景下的打斗故事，天然不合金镛的眼缘。
如此一来，东方得《龙蛇演义》，明报获《英雄志》，又没有伤了和气，违背承诺。
也算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了。
米樰春风满面，喜眉笑眼，但谢端阳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
金镛的目的达成了，但自己个人，被其引着答应，似乎没收获什么特别的好处，算是小吃了个亏。
这可不行，必须要让他多吐些东西出来。
而且，还要让他像自己一样，答应得开开心心才行。
视线在会客室中转过一圈，谢端阳脑筋又自转动起来。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就已经想到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