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随便抢点什么不比这强？
厂里的夜色越发晚了。
总是一个调子不知疲倦的蝉鸣，让本就沉闷的夏夜更加燠热。
胡挂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走着正步，走了半天，却没能透过办公楼的玻璃窗瞅见任何人影，渐渐也就懒得走了。
这时他忽然发觉一个问题，怎么听不见厂门口喊口号的声音了？
有道是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条子想在巫莹莹面前显眼，现在巫莹莹还在办公楼里，他没道理就这么不叫了啊？
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可是又能出什么事呢？
保安们虽然都是些歪瓜裂枣，可凑一块儿好歹也是一群人了，就算有小偷强盗什么的路过，见了这么一帮子人也不敢造次啊。
胡挂零想不明白，下意识就要拿出对讲机问一问。
结果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对讲机刚才已经拿给条子用去了。
胡挂零没办法，怀着疑惑向厂门口走去。
临到近了，他脸上的疑惑更浓了。
心里也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保安室旁边、厂子门口亮着灯的整块空地上。
看不到一个人影！
难道连着条子在内，整整八个大男人，一丁点儿声响都没发出就失踪了？
是遇着江洋大盗了？
还是说，灵异事件？
算了算了，还是别多管闲事了，我今晚的任务可是巡逻来着。
胡挂零心里打着鼓，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踮着脚悄摸往后退。
突然，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轻拍在他的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使他的心跳加速，身体猛地一颤。
下意识想扭过头去看看。
不过瞬间，他就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他打小就听大人讲过，要是走夜路时有东西在后面拍你，千万不能回头。
就算这双手的主人不是那东西，而是心怀不轨的恶人，最好也不要回头。
最好的应对办法是撒腿就跑。
他脚上穿的可是耐迪运动鞋，只要跑起来，一般人根本追不上。
胡挂零拔腿正要跑，却发现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身子前倾，脚下一软。
完了完了，这下跑不了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别嘎我，劫财还是劫色，我都没意见……”胡挂零紧紧闭着眼，双手举在头顶就要跪下。
那只手扶住他的身体，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这还没过年呢，你跪啥跪？”
一听这声音。
胡挂零顿觉耳熟。
壮着胆子扭头一看。
黑暗中那个面孔，正是夜班保安之一，老刘。
胡挂零一下子没了恐惧，站起来骂骂咧咧：“你麻痹的老刘，大半夜装鬼吓人呢！”
骂着骂着，借着昏黄路灯光，他看见老刘的双手正摆弄着裤腰带，心底顿时又是一突，“你……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上完厕所系裤子啊。”老刘双手在腰上用力一勒，又提了提，这才问胡挂零，“倒是你，不好好巡逻，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胡挂零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这不是没听到你们喊口号的声音了吗，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刘无奈地摇摇头，“还不是条子自己，折腾半天，他自己先撑不住了，说什么体恤大伙儿，先带大家在保安室歇一歇，叫我守在外面，等看到办公楼熄灯立刻通知他，合着我就不是大伙儿了？我招谁惹谁了？”老刘说着，心中一片烦躁，诉起苦来。
胡挂零懒得听老刘抱怨，随口附和了两声。
出于谨慎，他跟着老刘走到保安室，探头往里面一看。
发现果然和老刘说的一样，条子和其他保安横七竖八地躺在保安室休息，条子鼻腔中甚至还发出了呼噜声。
胡挂零不由笑了，“呵，队长就是不一样，带着大家明目张胆地在监控下睡觉。”
再看老刘，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门外望风，实在可怜。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确认了没事发生，胡挂零满心轻松地朝着风水宝地走去。
巡逻？队长都睡了，还巡个屁！
到了监控死角处，刚一坐下，他就感觉有点不舒服。
怎么有点硌屁股呢？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稍微挪了挪屁股，便舒舒服服坐好，拿出手机。
文字江湖，启动！
不过玩了没多久，他就兴致缺缺地退出了游戏。
不单单是因为他在这个游戏里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武学境界也已登峰造极。
更是因为他在玩游戏时，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狂想江湖的游戏场景。
两相比较，眼下这个游戏再有趣，也只是一款文字游戏，和百分百真实体验的全息游戏相比，也只能说是依托勾实。
可惜那款叫做狂想江湖的全息游戏，无论是登入还是运行的原理，他都一窍不通。
只能通过目前仅有的两次游戏经验推测，应该是睡着就可以登录，睡醒自动下线。现在想玩也玩不了。
百无聊赖之下，他干脆刷起了短视频。
“擦边视频？没意思。”
“跳舞？没劲。”
“扭大腚？庸俗。”
…
不知不觉中，手机已经看得快没电了。
胡挂零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了视频软件，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抬头一望，发现办公楼那边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巫莹莹还没走？
该不会是在办公室睡着了吧？
管它呢，先回保安室把电充上，顺便看看条子睡得怎么样了。
胡挂零走到厂门口，看到保安室外空无一人。
“果然，这群人还在睡。”
“只是这老刘怎么回事，叫他望风又看不见人影了。”
“要是巫莹莹这时候出来，就有你们好看的了！”
胡挂零一边不怀好意地想着，一边走进保安室。
忽然有两只手，从后面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闹，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由于今晚才被老刘用这种方式吓过一次，所以胡挂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略微不满地拍掉肩膀上的手。
而这时，他也看清了保安室内的景象。
大家都靠墙躺着或坐着，条子、老邓、老刘……总共八个人。
八个人？
那背后是谁？
胡挂零忽然意识到不对。
还不待他多想。
一只脚从背后踹来，将他踉跄着踹到人堆里。
八个保安连同一个保安队长齐聚一堂，这紧密无间的羁绊顿时让胡挂零勇气大增，壮着胆子扭头一看，发现门口是五名黑衣人。
五名黑衣人都穿着黑色衣服裤子，戴着黑色口罩，头上套着黑头巾，统一的着装让他们显得非常专业。
不过看到五人的一瞬间，胡挂零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因为至少是人，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五个人的身材体型看上去都不算特别高大。
尤其是其中一个，个头才到他肚子，看着像是侏儒一样。
这样的组合，实在让人害怕不起来。
他们保安这一方，可是足足有九个人呢，九个打五个，不是轻轻松松？
胡挂零打量完五名黑衣人，在心中对比了敌我双方的战斗力，不由放下心来。
这时，他旁边的老刘不知从哪拽出一截绳子套在他手上。
“老刘你干啥？”胡挂零没有反应过来。
老刘一边系绳子一边努了努嘴。
胡挂零这才看到，一根长绳从队长条子手上开始，把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绑住，就像串成了一串蚂蚱。
再看大家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甚至连头发都没乱。
他下意识问道：“不是，你们没反抗的吗？”
老刘小声说道：“反抗什么，人家又不是冲咱们来的，要不是等你小子，说不定人家都搜刮完东西走了。”
这……
胡挂零想说，咱们可是保安啊，好不容易遇上一回事，自个儿拿绳子把自己绑起来，算怎么回事？
可他探头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埋着头装木头人，别说反抗了，就差把头埋到裤裆里了！
罢了罢了，少数服从多数。
胡挂零这样想着，任由老刘给他系好绳子，靠着墙里一躺，眼观鼻鼻观心。
一名黑衣人瞥了他一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问道：“人都齐了吧？”
“齐了齐了！”条子靠着墙抱腿蹲坐，忙不迭点头回话。
黑衣人点头道：“齐了就好，大家都是穷苦出身，也就不难为你们了，我们在厂里找点值钱东西，你们好好躺着别出声就行。”
“大哥仗义！值钱东西都在库房里，库房门是普通的卷帘门，砸开就行，监控我已经关了，大哥们随便行动，祝各位大哥满载而归！”条子竹筒倒豆一般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饶是那五名黑衣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你这个保安队长当的，可真有点意思。”
“谢大哥夸奖！”
胡挂零忍不住扭头看向条子，发现他现在面对黑衣人的作态，和清早站在厂门口，向来往领导敬礼时一模一样，不免再次刷新了条子在他心中的底线。
不过条子这么做，也不能说不对。
毕竟这五个黑衣人看着倒也不算太坏，知道体谅他们保安，只冲着厂里的东西去。
反而是巫劲凯那家伙，赚那么多钱，连床板也舍不得给他们换。
这种黑心资本家，被劫富济贫也是活该。
反正他胡挂零，是不可能为了保护巫劲凯的财产，去和这五个黑衣人拼命的。图什么，图两千八一个月的工资吗？
至于事后追究起责任，那也有条子顶着。
谁叫他小子爱拍马屁，明明该他休息，却还来保安室丢人现眼，摊上这档子事也是活该。
想明白这一切，胡挂零顿时轻松不少。
正当他以为无事的时候，条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珠一转，指着他冲黑衣人喊道：“大哥，小胡身上有钱，现金！你们顺手拿去，就当我们感谢大哥了！”
胡挂零顿时傻眼了。
你踏马想感谢人家自己掏钱啊，盯着我的腰包干什么？
不过说起来，他兜里确实揣着一千现金。
是货车司机赔给他的。
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也怕放在宿舍掉了，所以就带在身上。
还没揣热乎呢，就要拱手送人了吗？
黑衣人听了条子的指控，往胡挂零裤缝里一瞥，果然看到一叠薄薄的钞票。
略微想了想，说道：“算了，盗亦有道，我们只劫富济贫，心意领了，钱你们自己留着。”
盗亦有道？
劫富济贫？
一听这话，胡挂零顿时转忧为喜。
黑衣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一下子高大起来。
要不是想到现在是法治社会，他都想问一句能不能入伙了。
条子却不答应了，指着胡挂零的鞋：“大哥，他脚上穿的是正品耐迪，原价2499！劫富济贫劫他就对了，他就是富啊！”
“正品耐迪？”黑衣人问。
“正品耐迪。”胡挂零无奈回答，心中直想骂娘。
“那行。”
黑衣人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傻小子哪里得罪了他们队长，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收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上前从胡挂零兜里捏出了那叠钞票，递给那个身材矮小形似侏儒的黑衣人。
侏儒扫了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不要浪费时间。”
“是。”黑衣人随手把钞票揣到怀里，跟上侏儒就要出门。
胡挂零一边心疼着自己的一千大洋，一边用手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连条子得逞后投来的挑衅笑容都没空理会。
不对，很不对劲。
那可是一千块，现在这个社会，一个普通人辛苦工作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攒下一千块。
可这群黑衣人，怎么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止是那名侏儒头目，就连其他几个黑衣人，看见钱被同伙揣进怀里的时候，眼神中都没有一点动容。
好像他们之所以拿走这钱，只是为了让别人不多想——
难道他们不是为了钱？
胡挂零忽然想到，一开始看到五名黑衣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只是由于紧张，没有多想。
这下才回过味，是哪里不对劲。
那就是因为，劲凯厂门口有一块将近十米长的石壁，上面用鎏金大字雕着“劲凯体育用品厂”的招牌，哪怕夜里，老远就能看见。
就算这伙黑衣人不是本地的，只要到了门口，就知道这里面是生产体育用品的。
体育用品是什么？
杠铃、跑步机、龙门架、动感单车，都是些几个人合力才搬得走的大物件。
就连最轻巧的球拍篮球之类，也是不太方便携带。
除非这伙人开了辆大货车来，否则带出去的东西最多也就转手卖个万把块钱。
不是说一万块钱不多。
只是，一个人人穿着一身夜行衣的专业团伙，把自己累得个半死，只为了这点钱，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外面有的是数码电子店、首饰店。
随便抢点什么不比这强？
除非，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