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曲春情

  “哟,那倒是不巧了,九吟身子不适,今日没法出来献艺。”老鸨赔着笑脸道,“若是女郎真想看九吟,改日再来可否。”
  周艳珍嗯了声,被老鸨引着上了二楼的中堂内,又带着去了一处雅间。
  跑堂的小厮端来酒水干果,放在酒案上。
  宋湘坐下来,从巨大的木窗前,可一览无余中堂高台栏内的景致。
  中堂四处角落点了圆长的纱灯,各个雅间客位上也早已掌起灯烛,有两个小厮搬来长几和蒲团,放下了高台四周的纱帐。一个穿着灰衫的小厮抱着琵琶,拾阶而上,进到高台内候着。
  正坐着,古筝声起,从高台后面上来一位公子。
  长得那是:两抹秀眉似远山般笼在雾中长长的,几乎飞入鬓边,一双桃花狐魅的眼睛亮而狭长似含着万千秋水。
  下颌轮廓绝美,侧脸瘦削,朱唇盈润,生的高挑身材,长发半绾脑后,发丝如墨垂坠腰际。
  穿着月色云纹长袍,领口和对襟处拱着锻红的绣边,衬的桑晚如九天仙君一般。
  他抬起纤纤素手,自案几上拿起仿制的绿绮古琴,横放在膝上,朱唇轻启,翕动间嗓音如空谷翠鸟般,让人沉醉其中。
  “奴侍今日唱的是《春阁令》,女郎们且听上一听。”
  随着桑晚右手拨弦左手取音,古朴幽静的曲调自高台上飘出,他唱道:昔日月下许姻缘,凭栏处,薄幸一别几经年?灯盏遍地消昏透,春阁上,多情客人推酒欢。
  早不觉情分薄,如今恨它缘轻,无心敷粉无心簪,半梦女郎半梦起,夜宿处,只把旧人儿问,你怎忘了前盟。
  暗地儿思量,暗地儿思量,把泪珠垂倾。几年间离索,几年间离索,把离愁提醒。何时再相逢,枉叫奴痴心枯等,一曲春阁曲,空教我相思颦蹙,把心上人咒恨。
  一曲唱罢,隔壁雅间的女郎扬声道:“好好好,看赏,赏桑晚三十纹银。”
  在外面候着的小厮立马端了盘子进去。
  其他女郎纷纷效仿,倒显得宋湘二人有点小家子气了。
  宋湘思索一番,扬声说道:“赏银恐污了桑晚公子的才情,不如在下为桑晚公子作唱词一首,请桑晚公子赋曲。”
  随后叫伺候的小厮道:“酒厮,取纸笔来!”
  “喏,女郎稍等。”
  过了一会,小厮端来纸笔砚台,宋湘铺开白麻纸,周艳珍在旁侧磨墨。
  想着千殊行,宋湘心下苦涩,下笔如有神助,一首倾诉离情现代版的歌词,在宋湘奋笔疾书中跃然纸上。
  宋湘为这首新作的唱词取名叫《春情》,与桑晚弹唱的《春阁令》,正好映衬。
  周艳珍吹着墨,读道:酒浇梦醒,情与思一腔错付,你走已成了定局,徘徊过去,愁恨凄凉了别离,我独销魂命难济,春草若是有情,山中尚且含绿,两心不似一心,不愿提起,相爱时的错觉,遗失暮色东墙下,颠倒了岁月,虚度每一次回忆,那夜你的背影,依旧印在脑海里,隔着山水终究无寻处。
  “宋湘妹妹,你这首唱词未免太伤感了些。”
  “追忆故人,如何不伤感。”
  宋湘自嘲的接过词稿,交给小厮道:“将他送到桑晚公子手里。”
  “喏!”
  桑晚已经离了高台,到了三楼的厢房,他刚放下古琴,就有小厮送了词稿上来,被守着门子的岁安接了过去,拿到房中交到桑晚手里。
  桑晚展开一看,霎时来了兴趣:“这首唱词倒是新鲜,跟固有的写法大为不同…”
  “嗯?怎么还有宋湘的《太白上仙》诗句?”嗓音微微抬眸,吩咐贴身小厮岁安道:“你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女郎,若是打听不出,就将人请去旁侧的雅间等我。”
  “公子,你不是不见客吗?”岁安不解的问。
  桑晚坐在桌前,不苟言笑道:“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吗?”
  “喏,小的这就去请。”
  桑晚微微扯了扯唇角,恢复了一惯的清冷和漠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郎或许和写《太白上仙》的宋湘有关,所以他才破了规矩想见上一见。
  岁安找了老鸨,问了问,才去了宋湘待的雅间。
  “女郎,桑晚公子有请。”岁安的声音自门口处恭敬的传来。
  周艳珍霎时抬头,眼里露出艳羡之色:“宋湘妹妹好福气,一会上去了可别忘了姐姐我!”
  宋湘失笑:“你先在此处等等我吧!”
  说罢,就跟着岁安上了楼。
  等带着宋湘到了雅间,岁安才步伐轻快的去请桑晚:“公子!这个女郎好像叫宋湘!”
  “确是宋湘?”
  桑晚嚯的起身:“既是宋湘,那我就要去会会她了!”
  他理了理衣服,出了厢房,举止文雅的去了旁侧雅间。
  宋湘正端起酒盅浅酌着小酒,就听见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进了自己所在的房中。
  “女郎金安!”桑晚略略施礼,嗓音清润的问道,“奴侍见那首《春情》中,有一句是游园诗会头名宋湘所作的诗句,不知女郎可是宋湘?”
  宋湘早已起身,因着桑晚的容貌,一时看呆了眼,听到桑晚发问,忙回揖了一礼道:“在下正是宋湘!”
  桑晚闻言一喜,对她会吟诗诵文,擅长诗词的才能非常仰慕,遂生出种惺惺相惜之感。
  “奴侍久闻女郎的才名,难以一见,却不知竟在此处遇见,不胜欣喜。”
  他将手中的《春情》递给宋湘道:“之前已经被女郎的《太白上仙》折服,今日又得了女郎赠送的《春情》唱词,不知女郎心中可有好的谱曲?”
  宋湘微微一愣,硬着头皮说道:“有是有,就是太过伤感了些,曲法也不是本朝固有的谱法,恐污了公子尊耳。”
  “无事,女郎写来便是!”
  宋湘更尴尬了,自己总不能说不会写曲吧,为了应付桑晚,她只能迂回的说道:“我唱与公子听罢。”
  “女郎的意思是,要将《春情》唱与奴侍听?”
  无外乎桑晚这般惊讶,主要是本朝的读书人唯恐失了士子儒生的身份,不愿行卖艺弄唱的事,她们认为这些都是下九流取悦官阶女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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