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洞房

  好在郝嬷嬷毕竟活了五十多年,很快恢复含着浅笑的模样,走到姜婉面前来,给姜婉磕头:“奴婢郝氏,给奶奶请安。”
  “嬷嬷免礼。”姜婉下意识起身,但看到季夏在摇头,她又只好坐回去,“雪松,赏。”
  雪松拿出早就准备好和荷包,在季夏扶起郝嬷嬷后,便双手捧着递过去。
  郝嬷嬷接过,再次弓腰道谢:“谢奶奶赏赐。”
  她将荷包收进袖子里,然后转身打开百宝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拿出来。
  小米粥,鸡丝荠菜粥,蛋黄紫米粥,山药卷,菹菜,脆琅玕,还有小吃椒梅与砌香葡萄。
  种类多,分量少,咸甜搭配,总体清淡。
  前面的米粥类,多少都很常见,但后面的,脆琅玕,椒梅和砌香葡萄,都是重要宴席的吃食,需要提前准备的。
  最重要的是,装这些吃食的碗碟,竟然是钧窑的天蓝釉染金雾套瓷。
  天蓝釉成品率极低,更何况碗底碗沿还要染上雾状的金边。
  姜婉只在书上见过这种瓷器的介绍。
  在顾家,竟然直接用作吃饭的器具了。
  “奶奶不喜欢吗?”郝嬷嬷瞧着姜婉没动,便出声问道。
  姜婉回神,忙拿起汤匙,开始喝粥:“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她心里也好奇,自己喜欢吃这些东西,只有母亲和弟弟知道,难道小五真的将自己的喜好全告诉了顾淮?
  用完了饭,郝嬷嬷就退下去了。
  姜婉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冠,现在她只觉得头顶上有千斤重,只想赶紧将这个东西取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有小丫鬟敲门。
  “季夏姐姐,奴婢来添茶了。”
  听见这声音,季夏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个圆脸的小丫鬟,红漆托盘里放着一盏茶。
  季夏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关上门,转身追问:“茯苓,正堂如何了?”
  “最后一抬嫁妆刚刚落地,太子妃就来了,这会儿还在招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
  茯苓说完,将茶盏送到姜婉身边的桌上,然后跪下给姜婉磕头:“奴婢茯苓,是沁园的二等丫鬟,给奶奶请安。”
  “免礼免礼,雪松!”姜婉点头抬手。
  雪松马上拿了装了金锭的荷包出来,赏给茯苓。
  茯苓双手接过赏赐,再次磕头谢恩,接着便告退离开。
  望着大门关上,姜婉抬手,揭开茶盖,竟是千日红花茶。
  她无声笑了,不管是自己的喜好,还是自己在意的,顾家都准备好了。
  喝了茶,姜婉转头看向东边的主卧,喜庆的婚床,隔着一道屏风,一道珠帘,一道双合如意门,只能隐约看到一层轮廓。
  以后她就将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
  姜婉真的累了,季夏去拿了个正红绣缠枝牡丹缎面大迎枕过来,给姜婉垫着后背,能让她稍微靠着合眼休息会。
  姜婉感觉自己刚合上眼,季夏便叫醒了她。
  “奶奶,爷回了。”
  睁开眼后,姜婉马上起身,却不想一时腿软,整个人往前扑去。
  顾淮忙上前一步,扶着姜婉的胳膊。
  但姜婉头上的凤冠太重,自己的脸不受控制的往顾淮脸上贴上去。
  两人脸颊相撞,痛得姜婉嘶了一声。
  “你没事吧?”顾淮心跳如擂鼓,想要扶正姜婉,但又觉得推开她不合适。
  淡淡的幽香充斥在顾淮周身,陌生感强势入侵,但脸颊的肌肤相贴,又让他想起了梁府湖边,姜婉那柔软的唇。
  两人撞在一起,竟是半天没有分开。
  季夏给雪松等人使了眼色,让她们退出门外。
  她则是轻声提醒:“三爷,该替奶奶解钗环了。”
  姜婉赶紧扶着顾淮的肩膀站好,然后牵起顾淮的手,低眉垂眸柔声道:“请夫君入内室。”
  龙凤烛光摇曳,落在姜婉的脸上,顾淮脸颊浮上红晕,牵着姜婉的手,绕过屏风,掀开珠帘,推开如意门,来到梳妆台前,扶着姜婉坐下。
  季夏没有进入内室,低头关上如意门,候在门外。
  坐在梳妆台前,姜婉只能看到镜中的自己,看不到顾淮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顾淮的动作很轻柔,一一替她卸下钗环,最后取下沉重的凤冠,放在梳妆台上。
  姜婉这才从镜中看到了顾淮,他眼神里充满了歉意,温声道:“辛苦你了。”
  没了凤冠,姜婉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姜婉抬手,取下藏在发髻里的软金支架,乌发倾泻落地,划过顾淮的手背,拨动了他沉寂的心。
  明明活了两辈子,昨晚母亲也仔细教过她,到了这一刻,姜婉还是很紧张。
  她并不知道,顾淮会不会和别人不一样。
  但她已经是顾家妇,姜婉起身,去灭了条案上的龙凤烛。
  内室顿时暗下来,顾淮趁着姜婉还没有转身的时候,悄然后退一步,紧紧握拳。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顾淮可以给姜婉想要的一切,却唯独给不了姜婉一个洞房花烛夜。
  门外郝嬷嬷悄然来到梢间,对候在门外的季夏道:“你下去吧,我来伺候着。”
  普通百姓成婚有亲友听床脚,但世家重廉耻,一般是新郎母亲的心腹嬷嬷或者妈妈,在门口候着,确定新婚夫妻进行了敦伦之礼。
  “是,我就在外面,若是爷和奶奶需要用水,嬷嬷出来说一声便是。”季夏说完,颔首退下。
  郝嬷嬷点头,目送季夏出去,回头时,正好瞧见内室的烛光熄灭。
  她无声叹气,眼神悲悯:希望新妇是个懂事的。
  内室里,姜婉转身,走到婚床前,将龙凤被上面撒下的铢钱,仔细收起来,放置在床尾的锦盒内,接着掀开龙凤被。
  做完这一切,姜婉才转身,对着顾淮福身请道:“夫君,该歇息了。”
  顾淮没有动,他早就准备了许多借口,但在看到姜婉垂首的模样时,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了半晌,姜婉心生疑惑,顾淮怎么没动静?
  她抬头望去,内室光线朦胧,看不清顾淮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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