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戳破
谢氏回答得模棱两可：“那天三郎带她和茹儿去，我本来就不放心，后来她派人回来问我问药，儿媳想着，大概是有关系的，我这个儿媳妇，胆子小，什么事都不敢做主，所以才派人回来问我的。”
“你也没问问他们？”陈氏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萧家的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巴不得能拉拢正当权的顾望。
可顾望向来谨慎，谢氏又心高气傲，京城的这些人家，她都瞧不上。
茹娘的婚事，她在茹娘七岁后，便时常与陈郡那边书信来往，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谢氏想将茹娘嫁给谢家子。
“儿媳哪里没问，三郎说得简单，涉及到皇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相公也和陛下说明了情况，大约是看在晋王妃这胎保住了的份上，还有相公的面子，这才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放过了三娘吧。”
谢氏的回答不清不楚，没一句准话，陈氏也懒得问了，刚好戏开场，便专心听戏去了。
书房里，顾老太爷背对着儿子孙子们，良久才缓缓转身，视线扫过面前的子孙们：“你们可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偏心了？”
顾望和顾观齐齐低头：“儿子不敢。”
顾潭等人，则是跟着作揖，但不敢说话。
“没什么敢不敢的，老大心里有怨，怪我偏心你继母和弟弟，被迫离开京城去游学，老二心里也有怨，怪我偏心你大哥，倾尽顾家替她娶了谢氏为妻，认为我耽误了你的婚事。”
顾老太爷说完，按着太师椅的扶手坐下，语重心长的道：“你们扪心自问下，这么些年下来，你们兄弟二人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能造就顾家如今的基业，是不是我这个老东西用命换回来的？！”
顾望和顾观都没有说话，顾潭和顾浊就更不敢了，至于顾澄，完全不知道当年的内情，也不敢胡乱开口。
最后是顾淮抬起头来：“祖父，您说的不对！”
站在身前的顾望和顾观同时回头，顾望眼神暗示，别开口，顾观倒有几分期待，想看看这家伙能说出什么话来。
顾文凝目，盯着顾淮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你说。”
“父亲当年离京去游学，是因为被人陷害，背上不敬继母不爱弟弟的罪名。”
话说到这里，顾观正要出言驳斥，被顾老太爷打断：“你继续说。”
顾淮情绪依然稳定：“祖父真的是倾尽所有替父亲求娶母亲的吗？难道不是因为当时陛下和各地氏族的关系激化，祖父为了陛下，不顾父亲和母亲的意愿，强行去谢氏提亲，天下皆知。
顾家和谢氏周旋了足足半年，才将这门亲事敲定，为此，舅舅一支，在谢氏里孤木难支，若非舅舅和表哥本身优秀，他们早就被边缘化了。
祖父您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帮助父亲和二叔能在京城站稳脚跟，造就顾家的基业，这个没错。治家如治国，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祖父不易，父亲和二叔，何尝有容易过？
祖父得了洛城陈氏的扶持，父亲得了陈郡谢氏的扶持，乔家对二叔亦是鼎力支持，顾家的基业，从来都不是祖父，或者父亲二叔，寥寥几人撑起来的，而是这些姻亲氏族，相互扶持，才造就了今天的顾氏一门。”
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擂鼓落入众人心里，顾淮的眼神坚定，谁没有委屈过，谁没有付出过，京城第一的世家顾氏，为了这份荣光，每个人都有牺牲。
身在局中，大家都忘了，顾家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如今大家为了抢夺更多的利益，表面和睦融融，暗地里你死我活！
顾氏是从顾文手里开始兴盛的，在顾望入仕掌权，得了陛下信任后，逐渐走到了如今的巅峰，顾淮本人，有经世之才，治国之能，未来可期。
哪怕到了顾淮接手顾家，也才三代而已，三代为贵，五代世家，现在的顾氏，刚刚还未传到，顾淮手里，内部已经开始互相倾轧， 如何能赶得上那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
有些话本来不该是顾淮这个晚辈来说的，但今天顾老夫人既然主动戳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顾淮也不想再装作不知道了。
他站如松柏，声如洪钟劝诫道：“祖父！京城的所谓世家，不过是依附皇权的清贵而已，您是想要表面锦绣内里腐朽的顾氏，还是想要传承不断的顾氏，您自己要想清楚！而不是以孝道盖住所有问题。”
顾老太爷怔怔的望着他最喜欢的孙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家里的问题，顾文不是不知道，但父慈子孝，兄弟友恭，家庭和睦，这难道有错吗？
他奋斗了大半辈子，从侍奉先帝，到扶持当今陛下，一步步将顾家扶到了今天，长子在朝廷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次子掌握顾家所有庶务，京城谁人见面不敬一句顾二老爷。
难道这样安排不对吗？
沉默了足足半个时辰，顾文才抬抬手，让儿孙们都退下，他需要静一静。
大家离开萋萋阁，顾望与弟弟顾观客气告辞，带着顾淮回了他的达观轩。
顾观回礼，带着三个儿子回了他的青藤轩。
戏园子这边，倒是一片和谐，谢氏难得陪着笑脸，哄着陈氏开心，乔氏这会儿想插进去，愣是没找到机会。
孟氏带着儿子，将这些戏文背后的故事，仔细说给他听。
胡奶妈抱着全姐儿，去了戏园子旁边的，教她玩投壶。
顾茹和陈若若心情不好，忍着耳畔的吵闹，想着自己的婚事，乔玉书不知道在担忧什么，坐着发呆。
下人们井井有条，整个戏园子热闹极了，姜婉站在她们身后，总觉得顾家这些女眷，看着端庄高贵，实际上都是身不由己的木偶。
特别看到孟氏和赵氏，明明也还年轻，眼神里却没了光彩。
姜婉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在顾家待久了，也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