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黎”明

  夜色静谧。
  繁星的光芒浮动在遥远的天际,照耀着草原上天权的伤兵。
  战争让他们遍体鳞伤疲惫不堪,有瑶光军守夜,暮色才起,他们就受不住疲困席卷,横七竖八倒进营地,沉沉睡去。
  这一夜,不适合争杀,不是伤心的夜。
  执明处理完军营之事,愁肠百结,踏着星光,不知不觉走近慕容黎的金帐,烛火亮起,摇曳生辉。
  能见慕容黎,一切阴霾都会消失干净。
  执明像往常一样,一脸阳光,准备踏入金帐,守卫拦住了他:“执明国主,王上已息下,请国主明日再来。”
  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失落,执明看了看帐内影绰烛光静静亮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执明。”清冷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执明驻足,心不由得一阵怦怦跳动。
  “王上请入偏殿稍等片刻,待阿离更衣。”
  王上。阿离。
  久违的呼唤,落在执明心尖,悲从中去,喜极而泣。
  这声王上,唤回了曾经岁月,似乎验证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任何恩怨。
  这是他中毒清醒后第一次叫回他王上。
  怎能不令执明欣喜若狂。
  ……
  帐内是一幕沉沉的珠帘,迎着灯光,似乎可以看到帘后水汽缭绕,玉人舀水沐浴。
  水声潺潺,宛如天空下的蒙蒙春雨。执明目光呆住,醉在烟雨中。
  青药如花瓣零落,也如一帘春雨,执明看到,药雨中的那个人,缓缓转身,烛光照亮了他凝脂如玉的肌肤,反射出温暖的光,让执明心底深处,有股异样在沸腾。
  这个慕容黎慵懒的滴落瓢里最后一滴水,将瓢搁置一旁,随意披上衣衫,对执明盈盈一笑。
  这一刻,烟雨如梦,他身上的红衫,竟比彼岸之花还要耀眼。
  他带着淡淡的清药味,掀开珠帘,向执明走来,声音空灵,静柔:“我身子骨弱,日间淋了细雨,须得上好药材沐浴方能驱寒,你莫要见怪。”
  “怎会见怪,阿离此刻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执明上前一步,与慕容黎只隔一个拥抱的距离,出手搭上慕容黎额头,感受温度渐渐凉下,方放下手,却被慕容黎一把拽去,触摸上他凝脂光滑的胸膛:“自是没有,你摸摸,药浴过后我精元旺盛,心火正在燃烧。”
  青烟朦胧,柔软的肌肤触及手心,执明一时竟恍惚如梦:“是有些烫。”
  “你深夜到访,有‘要事’相商?”
  慕容黎比春雨还要迷蒙的眸子,化开了执明的心。
  他束发披散,红衣敞开,锁骨及胸膛,裸露无遮,如玉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让人拒绝不了的诱惑,是执明夜夜所梦的荒唐。
  可此刻魂牵梦绕的慕容黎近在咫尺,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拥抱,他却有些惶惑,凝望着他,不知所措:“我……就是想阿离,来看看阿离,打扰到阿离了吗?”
  “你可知扰了我清梦,是要赔的?”慕容黎欺身,凑近执明,握住执明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阿离竟也会这般主动?药味让执明心神弛摇,无暇思及今日慕容黎与往常的不同之处。
  “赔,怎么陪?”淡淡的呼吸将执明强烈的占有欲望引爆出来,执明手上用力,拥紧他,勾勒一抹笑意,“阿离莫不是想要本王……”
  “是。”慕容黎斩钉截铁划出一道魅笑,“此刻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他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我想回到最初的相遇,没有是非隔阂,阿离还是阿离,一直是我的阿离。”执明微微低头,嗅着慕容黎锁骨的芬芳,药香有些浓郁,执明闻之目炫神摇,“阿离,你让我追得好苦,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可以吗?”
  “想要我不离开,除非……”慕容黎眼底深处闪过玩味。
  “除非什么?”执明轻轻耳语。
  慕容黎跨步,推着执明一步步走向寝帐,及地的红袍在地上发出沙沙轻响,长袍上锈满的文藻在灯火映照下发出粼粼的幽光。
  他邪鬼的笑容也被摇曳的幽光映得阴晴不定。
  “除非,你成为本王的人。”
  他手猛然施力,将执明重重的按倒在床上,然后顺着执明的腮,胸前,腰腹滑去,声音就如目光一样幽冷:“用你的身体向我证明,你所言非虚,极力讨好我,不过是想做我后宫的一员。”
  突然被压倒,执明始料未及,这人眼中的疯狂,让执明想到巽泽说的三宫六院,淫乱王室的无耻之言,禁不住惊惶,道:“阿离,你要做什么?”
  慕容黎目光追逐着执明,在他耳边轻轻道:“王上深夜不眠,想要的不就是这般吗?”
  执明皱起眉头,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三宫六院其中之一,堂堂天权国主,怎可做胯下之臣,猝然被压在下,这一切都与他所想背道而驰,他声音哑住:“阿离,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你能对我做,我也能对你做,难道王上不喜欢被动?”慕容黎眼中的柔情显得有些残忍,“你说过,要成为我的棋子,那就应该顺从,好好享受被蹂躏时带来的乐趣。”
  他的手霍然一沉,执明衣袍被这股狂猛的力量撕开,露出胸膛的肌肤。
  他眼中透着疯狂蹂躏动物的快意。
  若执明细心一点,就绝不会认为这是慕容黎的眼神。
  春意盎然,烛火燃烧的古树油脂噼啪炸响,腾起缕缕白烟,这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执明看慕容黎的面容也是那么迷蒙,像他又不像他。
  长发流泻到胸膛,搅得执明奇痒难耐,欲望及待侵入对方身体从而脱离控制。
  然而他没有时间去理清这个头绪,清药掩盖住了慕容黎原本的冷香,也让执明清醒的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他下面的欲望在一寸寸委顿。
  心中想要释放的酷热却在滋长,几乎燃烧着他的整个灵魂,亟待跳跃,喷薄而出。命根萎缩蔫了,他所有炙热之欲无处可泄,熊熊浴火冲击脑神经,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极力挣扎,脸色徒变,惊骇的看着压住自己的这个人:“阿离,我的……为何会这样?我以后……”
  废人?
  “很想,可惜无能为力。”慕容黎牢牢钳住执明双手,让他完全不能挣开,低下头,嗅过颈畔,带来迷离的诱惑,“这是宫廷秘药,专门对付那些爬上龙床还想占据主动地位的人,这样的侍寝,别有一番味道,你会喜欢的。”
  宫廷秘药,执明怎么没听说过,这分明是三教九流下三滥的东西,慕容黎曾经是何等矜贵持身,怎自从认识玉衡郡主,丝毫不顾及皇家颜面,三宫六院之说,下流不堪之物,统统沾其身。近墨者黑,一想到那人,执明燃烧的欲望瞬间转为愤怒,猛烈的火力自心底冲起:“慕容黎,你疯了,放开本王。”
  他扭头,朝帐外吼道:“来人,送本王回营。”
  几名士兵扒开营帐,一道掌风倏然腾起,猛烈落地,几乎击飞众人。
  “出去,谁敢扰了本王乐趣,杀无赦。”
  士兵吓得尿流屁滚。
  帐帘合上,慕容黎收手冷笑,定定的,掰过执明的头,俯视着他:“你拒绝我?”
  这个冷彻骨髓的笑容,让执明心中碎裂般剧痛,他不是拒绝他,这样的事情本该是两厢情愿,怎可下药施展暴力?把他弄得萎靡不振。
  莫非真如那人所言,于这种事不过是他临幸后宫所玩的一番乐趣,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乐趣与发泄,繁忙疲惫时还可以让人代劳。
  他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再者,堂堂一国之君,宁死不辱,以这样的方式玷污清白,岂不成为天下笑柄,执明怎可死于花下。
  他的头霍然扬起,看着他:“给本王下药,有何乐趣?阿离把这该死的药物解了,本王定能让你满意。”
  “可我不满意呢。”慕容黎一手钳住执明,一手顺势下滑,冷漠道,“我就知道,你想让我变成你的玩物,你不想受的事缘何想着本王会愿意受?所以我特意备了这份礼,你萎缩了,就能乖乖听话,成为我的玩物。”
  慕容黎眼中的冷漠让执明感到恐惧,他应是他心底的唯一,而不是玩物,执明忍受着羞耻,慕容黎的手滑过他胸膛,腹部,滑到他那个位置,触及柔软,执明一阵痉挛,痛哼,莫名产生一种强烈的抗拒意识,嫌恶如携刻的一般,手指挣脱控制,闪电般探出。
  慕容黎的身体被他探出的手上力量击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不过是条件反射,轻轻探手,力道都只使出三分,竟也能伤了他?
  执明怔住片刻,却也来不及细想,急忙抢上扶起:“阿离,我……”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本能产生的抗拒,心头升起一阵狂躁,他对慕容黎怎会产生抗拒?还是怕这样的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不能翻身?
  可他是慕容黎,他怎能对他出手?
  慕容黎似乎被执明那一击击得昏厥过去,半闭双目,痛苦嫌恶的推开执明,殷红的唇际现出一丝淡淡的血痕,嘲笑:“为什么要拒绝?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原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这痛苦与血迹宛如一根针,猛地刺入执明心底,他深深自责,强迫自己冷静,今日,阿离对他做任何事不都是应该的吗,他为何要拒绝?
  他本想过,侍茶,侍棋,还是侍寝,只要慕容黎原谅他,留下他,他都欣然接受,为何这一天来临,抗拒厌恶是如此之深。
  “阿离,此事太过突然,本王一时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慕容黎伸出手,轻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眼中的嘲讽渐渐冰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执明国主以后还有占有本王的这种想法,本王可不敢保证下次不对你做些什么。”
  “本王乏了。执明国主也请回。”
  他转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苍凉与寂寞,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挥手,烛灭。珠玉清脆,青烟渐散。
  在执明没有看到的瞬间,“慕容黎”磨起了指甲,嘴角沁出了一抹微笑。
  这道微笑,狡黠如狸,千变万化,傲岸,张狂,伪装,玩味。
  如果执明看到,他就不会认为,“他”是慕容黎。
  命运如戏,执明看不到,也不知道,真正的慕容黎的心口有朵妖艳羽琼花。
  ……
  皓月悬在苍穹。
  赤天虞合上翅膀,落于慕容黎身披狐裘的肩上,赤狐毛领顺滑,柔软细腻,月下红光,高贵不可方物。
  赤天虞丁零丁零钻入狐裘柔软的赤色毛中打滚卖萌,片刻后从毛茸中探出脑袋,弯下触角,眉眼可人,对慕容黎眨了眨眼。
  主人,主人,花蛊就在屋里。
  慕容黎驻足。
  朗月照耀,万仞绝壁下,石阶尽头,是一间木屋,依山而建,门口两条石笋高高耸起,直插碧天,宛如巨兽口中的利齿。屋中看不到丝毫的光,木门敞开,仿佛张开的阔口,正耐心等待着踏入它领地的猎物。
  庚辰打量周遭环境,脸色有些凝重:“公子,有埋伏,十人。”
  满天月华一暗,就见慕容黎红衣落落,正拾阶而上,向木屋走去。
  “故人来访,能饮一杯否?”
  “杀!”屋内轻轻喊出一个字。
  声落,剑出。
  人影迅速从两条石笋中闪现,数道月白般的剑光同时闪起,化作十五满月,流光溢彩,自前后左右八方,向慕容黎罩了下来。
  慕容黎并没有闪避,他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继续踏阶而上。因为有庚辰。
  有庚辰在的时候,是不需要他出手的。
  庚辰长剑挥洒,剑光浪涛一般涌了出去,如同天风海雨,将八个方向的敌人,一齐挡住。
  防御攻击,招式百变,怒卷击出,双方打成一团战云。
  慕容黎从石笋中间走过,从容踏过门槛,进屋。
  屋内漆黑如墨,陡然间寒风大作,浓墨的剑凛凛而来,交叉变幻,刺向慕容黎的心脏。
  慕容黎面容微蹙,剑芒自吟畔剑锋暴溢而出,如同黑暗中闪过一道暗光,凌厉冰冷,一脉而划。
  “原来郡主喜欢这般待客之道,本王却之不恭。”
  就听哧一声响,血溅三尺。
  吟畔插回竹箫反射的瞬间光芒,刚好映到赤天虞蜇了一人,并愤怒的抬起小爪,将其踢倒。
  扑哧扑哧飞舞,赤天虞火红的肚皮擦过烛心,令蜡烛登时燃起,照亮了屋内。
  虫脸泛着两点红晕,向慕容黎欢喜抛出媚眼,又钻入他身披的狐裘茸中,兴奋撒滚。
  明灭不定的烛火照耀下,慕容黎抬脚,跨过血泊中的三具尸体,向一人走去。
  那人从头到脚都被一袭黑色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他倚着岩石坐下,两道冷光从斗篷中透出,狠狠的盯在慕容黎身上。
  慕容黎走到那人面前,静静看着他:“佐奕,别来无恙。”
  斗篷慢慢揭开,露出佐奕苍白无血的面容,他挣扎想站起来,又似乎力不从心,继续倚着岩石,恨恨道:“慕容黎,拜你所赐,我还有半条命。”
  慕容黎眼中没有半点温度:“棋子自有轨道运行,任何跨越河界想脱离棋手掌控的都是自寻死路。佐奕,你说要做我的棋子,却为何越界了?”
  甘为棋子,还想暗箱操作摆弄棋手,死有余辜。
  佐奕抬起头,看着慕容黎,冷笑:“从一开始你就将我的命扣在执明手里,我不越界还有活路吗?”
  “没有。”
  “所以我当然要给自己留退路。”
  慕容黎静静看着佐奕:“但你可以活得久一些。”
  “你来到这里,是不是早已控制了开阳的军队?”
  “只要不负隅顽抗,本王也会当他们是瑶光的兵,一视同仁。”
  佐奕苦笑:“我终是低估了你,本以为是个隐蔽的地方,竟还是被你找到。我死在了执明面前,有目共睹,你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
  “瞒天过海的假死棋局,本王也玩过,本王能骗过你,你却不能骗过本王。”慕容黎轻轻的,蹲下,蹲在佐奕面前,“你实在不应该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棋盘上的子,只有主人可以随意摆弄,成为棋子的那天起,你就应该有被掌控的觉悟。”
  生杀予夺,是王位赋予的权利。
  既然已死在战场上,那就不应该活着。
  他抽出吟畔,剑光掣动,如游丝春絮一般,照亮了佐奕有些惊惧的脸。
  “慕容国主独自一人来此,仅仅为了杀我?还是想知道我究竟同执明说过什么?”
  慕容黎玩弄剑支,面色一转而为冷笑:“你认为,你还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猛然佐奕就觉得面上一阵森寒,吟畔抵住他的下颚,剑尖上的寒气仿佛夹杂着极深的恐惧一般,让佐奕汗珠滚滚而下。
  “丢卒保车之局,慕容黎,你玩弄天下人迟早也会被命运玩弄。”
  慕容黎微笑:“天下列强,可听说过我慕容黎屈服于命运?不敢做什么事吗?”
  凛凛寒眸非常清澈,没有丝毫怜悯。
  佐奕内心沉下,仿佛看到他们每一颗棋子,都会按照慕容黎早就安排好的结局死去,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不得不急道:“你只知命运可控,却不知天命,六壬天命应验的那个人就是你,我烂命一条,无足轻重,慕容国主若留我偷生,这天命之劫的化解之法我全盘托出。”
  “天命不可违,岂是你能左右。”慕容黎面色陡然一冷,杀意顿时如波涛般蔓延开去。
  “若真有天命劫数,本王就逆天改命。”
  噗,骨肉碎裂的声音响起,温湿的鲜血蓬散而出。
  佐奕脸色惨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岩壁,疼得发苦:“你,竟不要……六壬尾页。”
  屋内的烛光似乎在那一刻同时黯淡,聚纳在吟畔如雪亮丽的剑刃上,冷彻骨髓。
  “任何人,都别妄想揣测本王。”
  佐奕的悲凉与吃惊,在吟畔透体而过的刹那,猝然停止。
  执明的三剑之仇,天权冤死的亡魂,随着这一蓬鲜血爆破,在此终结。
  命运的轨迹,注定让慕容黎手上沾染了列强第一滴血。
  吟畔噬血,依然锃亮锋利,低低吟哦,一声龙吟鸣啼,慕容黎抽剑回鞘,慢慢站了起来,寒冰一般的杀意消散,露出笑容。
  “真正的资本,是只可以用一次的。”
  他的笑容,已是一片澄澈,毫无杂质。
  庚辰解决掉屋外的刺客,走到慕容黎身边,蹲下去搜了搜佐奕全身,并未找到关于六壬的残页碎片。
  不免略微失望。
  佐奕的尸体慢慢从岩壁滑落,他靠着的地方,凸起片打磨光滑的圆石。庚辰将手放在圆石上,施力,圆石竟是一个活动的机括。
  “公子,这有机关。”
  他轻轻扭动,石壁中传来一声裂响,似乎是密室石门打开的声音。
  一侧山石缓缓出现一道裂缝,夜风从罅隙里迎面吹来,慕容黎清冷的面上出现一抹不可捉摸的情绪。
  他闻到一股锯木粉尘飘来的古木清香。让他想到那个俊逸出尘,只专注机巧筑建术的奇人隐士乾元。
  短短一瞬,慕容黎心头有丝怅然,他握住庚辰的手,将圆石往回复原:“东西不在这里,走吧。”
  仅张开两指的缝隙随着机关复原,又轰然合上。
  石壁合上时从深处卷过的风,让慕容黎感到一丝寒冷。
  阴险狡诈的佐奕直到死也没有挪动一寸身体,想藏住,保护住的密室门背后,也是他仅存的善良,不忍那人遭受风吹雨打,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世间所有的恶竟曾为一人残留着善。
  何不成全?
  ……
  走出依山而立的木屋,借着月色,庚辰躬身道:“不在佐奕身上,唯密室可藏,公子,最后一页最为关键,让属下再找找。”
  慕容黎摇头:“不必,目的已达成,尾页在或不在无关紧要。再者,或许这最后一页的秘密正是他引诱执明的关键,也许正如他所言,与我有关。”
  执明开口询问他的就是八剑,定然与八剑有关。
  天下人都暗揣他收集八剑是为开启神力,自然,天命之劫与神剑密不可分。
  不用猜测他也知道,凡人之躯硬要承天启神力,必遭反噬,聪明如他,怎会蠢到开启天谴。
  而他真正要做的事,是没有人知道的。
  庚辰道:“可执明国主对公子似乎有所隐瞒。”
  隐瞒所有,这一切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让慕容黎的心隐隐难受。
  隔着重山万水,早已不能互诉心扉。
  “随他吧。”慕容黎抬头,看着朦胧月色,叹息。
  就像佐奕是死在战场上一般,执明那般认为了,又何必徒增是非,让他知晓佐奕今夜才被手刃?
  总之,过程不重要,结局已如他安排的死去,那便够了。
  ……
  此夜。
  萧然收到慕容黎军令,瑶光精兵对枢居,九皋坡婴矦族发动宣布完结的最后一战。
  或许在谋略与理性的背后,人始终有着暴虐的一面,慕容黎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眸子,早已将天下人刻成棋子,布成自己想要的结局,尘埃微粒的生死,他漠不关心。
  他推动的战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如当年瑶光国灭一般,片片尸骸,血幕遮天。
  乱世天下,没有谁是绝对的善良。
  仲堃仪与瑶光的宿命之战,最终在这片神秘的又原山脉中爆发。
  一接触,就是鲜血花开,红莲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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