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香椿饼
“哥哥哥哥哥大——哥哥哥哥哥最大——”
苏小四响亮的叫唤传遍田野。
牛婶牵牛去吃草,经过苏家的田时,捏了捏苏岁岁的小脸蛋。
苏岁岁捧着脸,闻到一股浓臭的牛味,手心塞入一个叶片裹成的包。“呐呐!”
苏姩姩打开叶片小包,“是白冬瓜种子!”
“这怎么好意思!”沈碧玉看着远去的一人一牛,叹道:“上回付耕牛的钱都藏到岁岁口水巾子里,这回又送白冬瓜种子。牛婶还真是喜欢岁岁呐!”
苏岁岁被苏姩姩抱了起来,稚嫩的笑声奶奶的。
她自豪,她骄傲,她为家里做贡献啦。
沈碧玉撅在油菜地中掐野豌豆尖,正忧愁全家这点薄田再没有地种蔬菜,只怕这一年还要四处找野菜,牛婶的白冬瓜种子来了。
正好将白冬瓜种子播种在挨着自家田的矮坡上,将来好好顺藤,锄草浇粪,矮坡上也能长大白冬瓜。
“阿娘!阿娘!”苏姣姣不知从何处蹿回来,兜着衣角,眼睛发亮。
“阿娘你瞧我找到了什么?”
沈碧玉拾起一束,放到鼻下闻,“好香的香椿。”
“哪里采的这么多?”
苏姣姣小心翼翼地兜好,快乐地蹦蹦跳跳,“阿娘今天摊香椿饼、炸香椿鱼儿吧!”
“我和阿娘喜欢炸香椿鱼儿,阿爹和阿姐喜欢香椿饼!”
“好,好。”
正说着,一个穿着绸衣的妇人摇着扇子走来,头上的蝴蝶步摇一晃一晃的。她抬起下巴,高傲地斜着眼看人。
这个天无需打扇子,她也无心扇扇子上,重点在于展示这把美人团扇,与扇柄吊着的一只小玉坠。
她在村道上摇了快一个上午,只为让人知道如今她阔了,穿得起绸衣,能戴好首饰、用玉画扇,比苏老二还阔哩。
可惜正值春耕,人大多在田里,她穿这身去田里不合适,显得她刻意显摆。
还好她在茅房外捡到沈碧玉的哑巴侄儿,这下有理由去田里显摆了。
“姩姐儿她娘!姩姐儿她娘!”妇人提裙走田坎,热心地挥团扇。“你家哑巴侄儿找你呢!”
田坎草重,扫在绸裙上,发出轻微的“唰唰”声。她有些心疼,绸布不耐造啊,不该下来的,但田间地头越来越多人直起腰望过来。
她没有回头路。
萧千袭默默跟在后面,内心一片凄凉。
谁懂啊,准备离开回自己家,以后再来报恩的他迷路了。
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早上的粥都消化干净了,然后他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又凭着记忆原路返回,紧张地走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到了村里的茅坑。
接着一个妇女非拉着他走,说带他去找他姑。
“是招娣儿娘啊,慢点儿走!”
沈碧玉母女四人看着招娣娘提裙一脸紧张地走来,后面跟着更加紧张的萧千袭。
招娣娘将绣鞋上的泥土刮到野草上,“你哑巴侄儿找你哩,都找到茅房去了。”
“哦?”沈碧玉望向萧千袭。
萧千袭神经一紧。
不辞而别要被发现了?
他也想辞啊,但他是个哑巴,说不出来啊。想写几个字吧,找不到纸和笔。
“这娃儿懂事,想来帮我干点活儿吧。”沈碧玉笑出来,揉揉萧千袭的头。
萧千袭眉头一蹙,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发莫名其妙开始拔草。
草!什么草还要本公子亲自来拔!
苏姣姣喜滋滋地将香椿在他面眼一现,“王八仙辛苦了,中午吃这个哦!”
萧千袭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是树上抽的芽么,这也能吃?
“多谢招娣儿娘领我侄儿过来哈!”
招娣娘摆摆手,望着田坎上的野草如临大敌,踏上归路。
四下响起调笑来。
“招娣儿娘阔了哟!穿那么贵还舍得下田!”
“还是招娣儿有本事,让屋里人过上好日子了!”
苏姩姩不再担心。招娣的娘都过得那么好,招娣一定过得更好。
回家,苏姣姣捡了尚沾着鸡屎的野鸡蛋,“阿娘今天就用这颗蛋摊香椿饼吧!”
沈碧玉一边系围裙,一边看苏姩姩淘洗香椿芽。
“这么多香椿芽儿,一颗蛋怎么够?”
萧千袭抱着苏岁岁,苏岁岁咧着嘴笑,口水淌到他胳膊上,他不得不擦。
只是擦了流,流了擦,没个头。
这个娃是口水做的么!
锅里的清水已沸腾,沈碧玉掀开锅盖,拈一点点盐,倒入淘洗过的香椿芽,再捞起来时香椿芽全部变成绿色。
焯过水的香椿切碎放入盆中,一边洒面粉一边搅拌,于是每一点香椿碎都均匀地裹上了面粉。
“噔噔噔噔噔噔!”沈碧玉一连打了六只鸡蛋,洒盐后打散,香椿碎再次搅拌成糊。
萧千袭不屑,这小树杈子撒点盐拌点蛋就能好吃?
他从小到大吃过的菜里,就没有只放盐的。
苏姩姩、苏姣姣守在锅边猛吸鼻子,他怀里抱的苏岁岁也兴奋地挥舞着小爪子,呀呀叫着。
他不禁感叹:这里真是太穷了。
“嗞——”白花花的猪油在锅里化开。
沈碧玉用大勺迅速摊开半锅糊糊,像个将军一样指挥:“姩姩、姣姣,再加把火!”
“是,阿娘!”
沈碧玉用锅铲一个个地给糊糊翻面,一个糊糊都没破,翻过来的那一面色泽金黄、灿烂里带点儿微微的绿。
萧千袭感到点不对劲来。
很快灶台上一盘堆得尖尖的香椿饼,两面金黄、热气腾腾。
“阿娘!”
“阿娘!”
“啊呐!”
“阿巴!”萧千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叫了一声,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但抱着小娃娃做不到。
欸他为什么还抱着娃?
苏姩姩、苏姣姣没烧火了,为什么不把娃抱回去!
沈碧玉会意,铲上几张饼,一一递过去。
苏姩姩撅嘴吹了吹,拿下一张饼来:“谢谢阿娘!”
苏姣姣撅嘴吹了吹,也拿下一张饼来:“谢谢阿娘!”
苏岁岁嘟着嘴吹了一饼口水,捏住:“阿阿呀呀!”
锅铲又到了他眼前。
没撅嘴吹是他最后的倔强,单手拿着一张还有点烫的饼,“阿巴,阿巴!”
他才不吃这树杈子饼呢!但是有点烫,另一手抱着娃,没地方放啊,便勉为其难地放进嘴里。
他眸光一亮。
妈呀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