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蜀川话特点

  下午,蝉隐蔽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叫,烦人。
  烈日炙烤下,院子里有隐隐热浪。
  又是烦燥的一个夏日。
  苏岁岁被抱进屋子里午睡。
  右边是阿娘,左边是阿爹,真幸福。
  她偏头看阿爹,难道阿爹的美貌已经到惊悚的程度了?
  她天天看阿爹不觉得,方才的老太监第一回看阿爹,所以被阿爹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吓到了?
  真怪。
  苏长槐敛眸,轻拍女儿的背,哄她睡觉,“岁岁睡吧,睡吧。”
  他的心情不错,原因有二。
  其一,那小虎村的康公公原来是个纸老虎,既不能强买他的女儿,也不能强抢他的田产。
  其二,他借此事,以受害者的姿态极可怜又委屈地宣布他家的井再不公用。村民们还不能说他过分,毕竟是他们伙着二房的看笑话在前,便不能怪他不义。
  怪他不义也没什么,他不再是从前的孬种、怂货,不在乎什么义不义的,他只要家人们好。
  沈碧玉去看过两个女儿午睡,回屋见床上的父女俩,不禁幸福一笑。
  家里新建了两间屋子,都在后院。
  大的一间让姩姩、姣姣住,女孩子住后院比较安全。
  沈碧玉、苏长槐夫妇则搬进女儿们的房间,前院正中间的屋子不住人,重新做了大门,刮风下雨、天寒暑热时来客人了,便去那屋子坐。
  后院另一间房离茅房比较近,给萧千袭住。
  他喜欢拉屎,茅房近一点方便。
  此时萧千袭躺在新做的床上,反反复复想起那老太监怪异的表现。
  吃午饭时,苏大叔说他小时候小虫村还不叫小虫村,叫小龙村,隔壁小鸡村也不叫小鸡村,叫小凤村。
  后来有位回乡养老的公公途经这几个村,大怒,喊来县丞狠狠训了一顿。
  “皇帝为龙,皇后为凤,你们起这些个儿名儿就是包庇祸心!”
  县丞吓得立即要改村名。
  公公又说:“是虫不是龙,野鸡成不了凤,就改为小虫村、小鸡村好了。”
  于是小龙村成了如今的小虫村,小凤村成了如今的小鸡村。
  真是不可一世。
  那公公盘踞在小虎村,作威作福了几十年。
  明明之前拽得跟皇帝来村儿里一样,苏大叔出来后,他却惊恐地翻下辇车,滚了几圈,往院门外爬去。
  显然,他怕苏大叔。
  难道苏大叔长得像鬼?
  萧千袭突然捶了一下床,吓得床尾打瞌睡的兔子睁大了红眼睛。
  他抱过兔子来安抚。
  这只兔子算在他怀里长大的,亲娘都不亲,就亲他。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分不清美丑么?”
  从前将他这张帅脸看成王八,到现在还王八王八地叫他,现在又将苏大叔看成鬼。
  真是疯了!
  村道上热浪滚滚。
  几条老狗因为地烫脚,从辇车前一蹦一蹦地过去了。
  抬辇车的汉子汗流浃背。
  辇车上的康公公花着一张又长又老的脸,心叹小虫村卧虎藏龙,连狗子都那么与众不同。
  “康大公公!康大公公!”
  陈幺婶扒着辇车追,大太阳下也花着一张汗脸。
  “康大公公留步,您话都没说完呐,急着回去做什么?”
  “康大公公!康大公公——”
  康公公不搭理陈幺婶,心脏快要跳出来,还回忆着最后走出来的苏老大。
  在乡野舒舒服服过了几十年的悠哉日子,都快忘记从前在皇宫的日子了。
  那汹涌暗流,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踏出皇宫的大门时就决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去那里了。
  结果在小虫村,苏老大的院子里,他见到了苏老大。
  第一眼,他还以为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奸臣,所以他从辇车上摔下去了。
  摔得他清醒了几分。
  接着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舒大人应该很老了,除非舒大人不是人,是妖孽。
  又或者这是舒大人的后人。
  他狠狠拍了脑门儿,蜀川人苏、舒不分,他从小切了进宫说得一口流利标准的官话,所以一时忘了蜀川人的这一特点。
  苏和舒在蜀川话里不都一个音嘛?
  这苏老大怕不是舒大人的后人吧?
  怪道乡野粗野还能养出三个神仙似的女娃娃。
  他耳边响起师傅对他的劝告:“离姓舒的远一点!”
  那时他的师傅已经成根棍儿了。
  他惊恐至极,连滚带爬出了苏宅。
  “康大公公!哎呀康大公公!”
  一个汗流浃背的大汉忽然倒下,缺了一角的辇车塌了下去,康公公歪到一边摔下地。
  “哎哟!哎哟!”他穿得轻薄,屁股烫得直叫唤。
  陈幺婶连忙去搀扶。
  树下的陈翠萍、苏长柏夫妇远远看着。
  “你娘上面有人,就是这个人?”
  苏长柏嫌弃地摇头,“不靠谱,很不靠谱。”
  陈翠萍无话可说,这个公公还说伺候过先皇呢,跟条虫似的,又滑又滚。
  这样一个没骨头的人怎能要回她家的田产?
  “娘这回真是胡闹!”
  苏老大哭得梨花带雨,倒打一耙说村民们伙着二房欺负他家,不给大家用水。
  大暑天,人要喝水、地里的庄稼也要大量浇水。
  这回她家算惹了民愤了。
  “康大公公摔着没有?去我女儿女婿家坐坐吧,咱们再想想法子将苏老大的三个姑娘都买来。”
  “您放心,我干这行是干老了的,有的是手段!”
  “呸!”
  康大公公啐了一口浓痰,他再也不想听到苏这个字。
  “咱呀不要那仨丫头了,你也不要来找咱了,否则咱呀就喊人把你打出去!”
  “我......”陈幺婶抹了抹脸上的浓痰,委屈得直流泪。
  另有随辇车的人替换了中暑晕过去的大汉,继续抬辇车。
  人瘦得像根豆芽菜,抬起来颤颤巍巍。
  康公公坐着颤颤巍巍的辇车远去。
  “娘,你看你办的什么事儿!”陈翠萍指责,还是掏出帕子来擦陈幺婶脸上的浓痰。
  已经远去的康公公回首,看村道上那个圆圆胖胖,被晒得很红的人。
  那是陈幺婶的女婿,也姓苏,排行老二。
  跟苏老大一个肚皮里出来的。
  不禁又是一叹。同样的爹、同样的娘怎生出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儿子来?
  这算不算家门不幸?
  这是不是舒大人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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