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还有没有王法了?

  新家离咸丰酒楼近,苏长槐每日能多睡一个时辰,慢悠悠走去上工。
  沈碧玉仍担心有不测,央萧千袭送。
  萧千袭把苏长槐送去咸丰酒楼后往往自己慢慢逛回去。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镇上是和苏大叔一起来的,那时觉得镇子又小又冷清,在小虫村住了两年也不觉得了,反倒很喜欢小镇赶集时的烟火气。
  村里来的一家三口背自家种的菜卖,夫妻俩卖力吆喝,孩子等得不耐烦了,吵着要吃糖葫芦,于是给了孩子几文钱。
  “吃糖葫芦咯!吃糖葫芦咯!”孩子揣好钱,一边跑去买糖葫芦,一边快乐地挥舞着双臂,像一只出栏的大鹅。
  夫妻俩齐齐望着孩子的背影,脸上皆是宠溺的笑。
  萧千袭心中一酸。
  他想阿爹阿娘了。
  可他阿娘早逝,继母给阿爹生了新儿子,姑母和皇上也有了孩子,所以他消失了那么久还没找他。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需要他了吧。
  他失魂落魄地回小院。
  趁着天气好,沈大娘给两个女儿洗头。
  “阿娘,轻点,我疼!”苏姣姣咬牙切齿。
  沈碧玉下手仍然很重:“你忘啦你去年长虱子啦?更要好好洗头哩!”
  “哎呀哎呀!”
  正用帕子擦湿发的苏姩姩捂着唇笑,眉眼温柔。
  坐在小板凳上吃吊柿子,等着洗头的苏岁岁战战兢兢,怕自己过会儿会受到和二姐一样的待遇。
  萧千袭感到自己的多余。
  她们也是美满的一家呢,若是他阿娘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吧,不,应该比她们更幸福。
  苏姣姣洗完头,坐到岁岁身边擦湿发,岁岁看她可怜,把啃了几口的吊柿子送到她嘴边。
  “岁岁,你真好。”
  沈碧玉倒了盆里的水,从厨房又提了一桶出来。
  岁岁仗着身体小,瑟缩着躲在二姐身后。
  “来吧!”沈碧玉朝女儿们挤眉弄眼。
  岁岁把吊柿子塞到二姐嘴里,小短腿愤力逃跑。
  要回房去伤感的萧千袭被岁岁用作躲避的工具人。
  “来吧你就!”
  沈碧玉长臂一挥,抓住了萧千袭的肩膀,将他按坐在小板凳上。苏姩姩顶着帕子来按,苏姣姣叼着吊柿子也来按他。
  萧千袭挣扎:???
  沈碧玉麻利地拆开他的发髻,把头按下去,开始浇水。
  “王八好久没洗头了吧,今儿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想逃避啊?”
  苏姩姩将皂荚搓出泡泡,抹到萧千袭头发上,沈碧玉十个手指头挠啊挠啊,简直将他当成了姣姣。
  她再见不得自己任何一个孩子长虱子。
  头皮很疼,但他不再挣扎了,心里不再空落落的。
  他何必羡慕别人呢,他有最好的家人。
  眼睛辣辣的,想哭,一定是皂荚水流进了眼睛里。
  这日,苏长槐在柜台算账。
  漂亮修长的手指优雅拨动着算盘,桃花水眸半敛,一缕额发垂下,随着动作微微拂动,说不出的风情。
  掌柜已经成婚,有了身孕,一手抚摸着孕肚,一手撑着下巴,一脸陶醉地看苏长槐打算盘。
  齐大郎下楼来,不悦,小声嘟囔:“要做娘的人了,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还好“锅里的”英年早婚又早孕,三个娃都大了,依然瞧不上她。
  掌柜娇嗔一声,扯过齐大郎的耳朵来:“相公有所不知,我听姐妹们说怀孕时多看好看的人,娃娃生出来才漂亮呢。”
  “哦?”齐大郎惊讶:“还有这种说法!”
  他大龄晚婚有两个原因:一蹲监狱去了,二是貌丑,金钱都不能弥补的那种丑。
  虽然娘子好看,但他太丑,只怕还是会拖累了孩子,将来孩子也貌丑、蹲监狱,样貌很重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啊,那娘子你多看看!”齐大郎吩咐丫鬟去泡茶,好让娘子更舒服地欣赏苏公子的脸。
  苏长槐从小在这样的目光里长大,早不当回事。
  然而今天他感到一丝怪异。
  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眼,往那个让他感到怪异的方向瞧去。
  雕栏雅座上,一个穿着丝质黑袍的老头望着他。老头灰白的头发挽着高髻,插了一根名贵的玉簪儿,咧着红嘴巴笑,老眼笑眯眯的,望着他如痴如醉。
  被一个老太监用这样的眼神看,苏长槐感到恶心,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呕。
  “苏先生这是怎么啦?”掌柜顾忌着孕肚,要丫鬟倒一杯热茶送去。
  康公公脸色大变。苏长槐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吐了,什么意思!
  和他那个奸臣父亲当真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讨厌!
  一模一样地喜欢让人难堪!
  他起身,挤出一个笑来:“苏公子可还记得咱呀?”
  苏长槐不想看他,只怕看一眼又要吐。
  他见过不少丑人,但丑还很猥琐的人他见得不多,康公公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不回答我。”康公公压抑着怒火,又说:“苏公子可还记得苏家福,那孩子是咱呀的干孙子,你是那孩子的亲大伯,算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
  “咱呀来这里倒也不是和苏先生攀亲戚的,咱呀的干孙子之前去了苏先生家里,活生生地去,死透了回。”
  康公公忽然收了笑,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咱呀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咱呀就想问问苏公子怎么回事?”
  “咱呀与那孩子投缘,所以才认了他做干孙子,爷孙一场,咱呀也得给他讨个公道!”
  苏长槐抑制着想吐的冲动,沉声道:“我与二房断亲了,康公公不该找我。”
  “噫,这话儿说得没趣儿,血浓于水,岂是你说断就断的?”康公公又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小福子去了苏公子那里一趟就死了,咱呀只问你要孙子!”
  苏长槐桃花水眸肃寒又美丽:“最后说一遍,你的孙子与我无关。”
  “好大的口气!”康公公讨厌他的语气,仿佛舒大人就站在他面前,羞辱他。“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拿下!”
  “是!”只听一阵整齐的回答,店中所有人应声而起,乌压压地围过来,押着苏长槐要走。
  “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带走我的伙计!”掌柜拦在门口。她因为今天生意格外好而高兴哩,没想到全是这老太监的人。
  来人毫不客气地将她往旁边一推,她护着肚子,背撞在门框上,很疼。“还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报官!”
  康公公嘻嘻一笑:“报官请便,记住咱呀姓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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