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姩姩长大了

  ......
  炎夏。
  天热,像个大蒸笼,每个人都被蒸烤着。
  酸辣无骨凤爪存不住,太容易变质。最热的三伏天,她们不卖凤爪。
  蒙面老太都辞了,沈碧玉做一点儿自己家人吃,香料还不敢多放。
  “齐大郎说东璧人差点打下府城了,两车香料被抢了一车半,得省着些用。”
  家里好些天没卖凤爪赚钱了,蜀川打仗,外地食客也少了。本地市场才是大头,但天热保证不了口味。
  要是有冰箱就好了,有冰块也行啊。
  南方不下雪,无冰可存,好多南方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冰呢。
  不知道这个时代怎么制冰的。
  骄阳似火,苏长槐回来了,把院门锁上。
  取下遮阳草帽,香汗濡湿额发,弯弯曲曲黏在脸颊边,愈发显得阿爹唇红齿白,美丽脆弱。
  阿娘拿大蒲扇给她扇风,岁岁也拿把大蒲扇给阿爹扇风,一扇摔了一跤。
  阿娘单手将她拎到一边去:“岁岁别添乱。”
  姩姩抱住岁岁,给她重新梳辫子。
  岁岁委屈,她没想添乱,她也想给美人阿爹打扇。
  姣姣将啃了一半的黄瓜塞到她嘴边,以示安慰。她咬了一口吃,小脸圆嘟嘟的。
  苏长槐喝着茶,叹道:“最新消息,府城没保住。”
  语毕,众人只觉院中滚滚热浪奔腾起来,像地狱里的烈火,能将天下万民吞噬焚尽。
  “吱——吱——”知了叫声起,更添烦躁。
  众人猛然意识到好几年没听见蝉鸣了。
  “滚。”苏岁岁脱口而出。
  苏宅小院静了下来。
  岁岁被大家注视着,甜甜一笑,希望能糊弄过去。
  苏长槐揉了揉岁岁毛绒绒的小脑袋,他这个小闺女有点暴躁呀。
  沈碧玉哭笑不得,果然是她生出来的,虽然套着与相公相似的皮囊,但内里和她小时候很像。
  还记得当年才生出来时又黑又瘦又小,都以为养不活了,还是养到了这么大,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真不容易。
  战争就要来了,她的岁岁还能健健康康长大么?
  炎炎烈日,院中的蔬菜蔫答答地垂着,已经半死不活了。以她的经验,日落后浇再多水也活不了。
  半院子的蔬菜快要死完了,菜死不能复生,人也是。
  “轰隆——”天空传来一声巨响,雷阵雨来了。
  大朵大朵雨花砸在地上,蔬菜大口大口吮吸着雨水,却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
  岁岁张开双手接檐下的雨水,“雨是热的。”
  萧千袭望着雨幕,手抚宝剑,若有所思。
  苏长槐日日下工带回最新关于战争的最新消息......
  “乐县没了。”
  ......
  “鸣县也没保住。”
  ......
  许多难民来了巴县,县令收了一半,关了巴仙大门。
  几日后,堵在巴县外的难民越来越多。
  清水镇人心惶惶,物价上涨,人人自危。
  里正想起护镇队,想着再操练起来。
  萧千袭锁好院门,不搭理里正。将前几天囤的粮食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锻炼。
  “相公,外头就快乱成一团了,酒楼还有多少生意?”沈碧玉担忧,劝道:“别上工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苏长槐执意要走,“别担心,我去上工为的是打听消息。”
  沈碧玉还是不放心,一步三送,拜托萧千袭护送一趟。
  岁岁就很放心了,阿爹没有看起来那么弱,而且机灵。
  “阿娘阿娘不好了!”姣姣跑出来,哭成了泪人。
  “阿娘,阿姐流了好多血!阿姐是不是要死了呀?”
  “姩姩!”沈碧玉连忙去姩姩房间。
  苏岁岁两条小短腿努力地跟在后面。
  姩姩站在床边,见人来了,身子一侧,羞答答地躲在纱帐后。“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纱帐是用来防蚊虫的,隐隐约约可见姩姩裤子上一抹红。
  沈碧玉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傻姣姣,姩姩没事,死不了。”
  “姩姩呀长大了。”
  苏岁岁歪头看阿姐羞答答的神情,原来阿姐来癸水了。
  姣姣也歪头,很不理解。“长大就要流血么?真可怕,我不要长大了,岁岁也不要长大了。”
  沈碧玉哭笑不得,关上门,决定给女儿们好好上一课。
  晚上,夫妻夜话时间各有心事。
  岁岁躺在阿爹阿娘中间,四岁的她开始担心十年后的自己。
  下午看见的阿娘送给阿姐的月事带,缝得真丑,阿姐以后会绣得漂漂亮亮的。
  她长大了也要用的,不知道月事带用着舒服不舒服,但知道很麻烦,用完还要洗。
  “姩姩长大了。”沈碧玉轻轻拍着岁岁,哄她睡觉,就像拍着哄四五岁时的姩姩。
  曾经姩姩也像岁岁这么大,岁岁也会长到姩姩那么大,都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大了,便该找婆家了,这是每个母亲都该做的事,但她不知为何,心里是不愿意的。
  她不信天底下有男子比她和相公更爱女儿们,所以实在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任何一个男人。
  苏长槐明白阿玉的担忧,说了个法子:“入赘。”
  “将来三个女婿都入赘么?”
  “若我们不放心,都可。”
  沈碧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哎呀了一声:“我们这小宅子住不下呀!”
  还是得买个大宅子,可眼下兵荒马乱不是买大宅子的好时机。
  苏长槐笑了一下,“等安定下来再说吧。”
  苏长槐将手搭在阿玉手上,轻轻揉捏着,“阿玉明日把家里银钱收好,粮食也装好,作好随时离开的打算。”
  沈碧玉惊得猛然起身:“相公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苏长槐沉默良久,沉重道:“东璧势如破竹,巴县县令逃了。”
  一个县城的主心骨都逃了,百姓们也只能逃。
  “咸丰酒楼的人都知道了,我们也准备逃吧。”
  “逃?我们能逃去哪里呢?”
  沈碧玉忧思重重,一晚上没怎么闭眼,迷迷糊糊仿佛自己走在路上,和阿娘、姐姐、哥哥弟弟逃难......
  “哥哥哥哥哥大——哥哥哥哥哥最大——”苏小四扑棱上院墙长鸣。
  太阳还未出来,已经有许多人拖家带口走在路上。
  “相公!相公!”沈碧玉拿着一封信,惊慌道:“王八走了!”
  “这时候他能去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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