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晦气
“你赶快走，别在这儿瞎说！”
李小云一只手拿着面瓢，另一只手使劲扒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个乞丐手里端着一只破口的粗陶碗，碗里放着俩馒头、几块猪肉和一小撮咸菜。
这是李小云方才放进去的。
那乞丐倒是执着，任凭李小云怎么拽他，他愣是非要把话说完才肯消停：
“明年……你们要注意……你们一定……”
李小云一阵恼怒，立马想上前踹他几脚。
终于在一阵胡乱拉扯中，那乞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呃……驱逐一个要饭的可怜乞丐……这事儿还真不怪李小云冷血。
这个乞丐是大约一刻钟前来的。
他拿着只破碗，敲着个竹棍，一路沿街讨饭过来，见老赵家宅院气派，便在门前坐下了。
李小云看到后见他可怜，便回家给他拿了些吃的。
谁知道这个老乞丐讨到饭后不肯走，反而在这胡说八道起来。
他非说十年内苍梧国会有灾祸，到时候会死很多人，让他们早点做好准备逃难去。
“疯了，绝对是个疯子。”
李小云把他赶走后，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自言自语。
真是晦气，十年内有灾祸？这不扯淡嘛。
苍梧国近十几年来，除了偶尔发生的洪涝、干旱外，大部分时间都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居乐业。
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饿死。
至于这个老乞丐说的灾祸到底是啥，李小云猜不出来，也不想知道。
实在太影响心情了。
自家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就有人跑来说很快要有灾祸，这搁谁谁不窝火。
等老乞丐走远后，李小云朝地上使劲啐了口唾沫：
“啊呸呸呸！”
李小云气呼呼地回屋，和家里人说了方才的事，他们都让她别当回事。
一个要饭的胡说八道有啥可信的。
赵绮嫣歪着小脑袋，一直在嘴里念叨：
“灾祸？啥灾祸呀。”
赵栓子把闺女抱起来，笑嘻嘻地摸着她的头：
“玩你的小毽子去，这就不是小孩应该想的事。”
赵大福哈哈大笑：“就是，还不如想想老四，他没几天就考完了吧。”
“嗯，还有两天。”
……
半夜，贡院内一片安静，大部分考生都入睡了。
赵四福把考卷精心保存好，然后冲了碗热腾腾的褐色粉末……听妹妹说，这叫咖啡粉。
是用一种豆豆打磨出来的。
虽然口味涩苦，但喝了以后会让人头脑清醒，一点儿都不犯困。
赵四福不想睡觉，他这会儿想练练字放松一会儿。
虽然号舍都被考生们挂上了防风保暖的毛毡布和竹帘，但隔音效果并不好。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咳嗽声、擤鼻涕声、还有在尿壶里撒尿的淅淅沥沥声，不时从其他号舍内传出来。
赵四福打了个哈欠，开始慢悠悠练起字来。
谁知道一张草纸还没写满，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赵四福揉揉眼睛，悄悄拉开毡布一角，探着头往外瞄去，只见好多号军纷纷往那边跑，看起来很是急促。
但奇怪的是，他们都尽量不发出声音，看起来有点诡异。
这下还没等喝上咖啡，赵四福就彻底不困了。
正当他打算继续练字时，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哎哟妈呀，有人自杀了……”
这是一个考生喊的，这个倒霉哥们就住在嘎的人隔壁。
本来他睡得正香，一大帮乌泱泱跑过去的人吵醒了他，他睡眼惺忪地探出头准备看下。
结果正好看见几个号军从他隔壁拖了个尸兄出来，直接把他吓尿了。
他这一喊让周围的人也瞬间惊醒，齐刷刷探出头看。
这帮文弱书生哪见过这个……瞬间吓得尖叫起来。
号军抬着那人路过赵四福号舍时，赵四福大着胆子看了眼，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用布盖着，但他隐约看到那人手腕上全是血。
妈呀！
现场一片骚乱，贡院临时加派人手过来维持秩序，尽量安抚大伙的情绪。
不过效果不大，紧挨着案发现场那几间号舍的倒霉蛋已经开始大声吆喝着要换号舍……
不然他们晚上没法入睡。
号军当然不会答应，最后连哄加威胁，勉强让他们闭了嘴。
现场混乱的好处就是……好多人能趁机偷偷聊会天，或者搞点小动作。
甚至有人还想趁机用高价诱惑，企图向隔壁号舍换份答案……
哎，彻底乱套了。
在叽叽喳喳的聊天中，有人打听出了那人噶掉的原因。
据说这人是个老考生，之前参加过四五次会试都没中，这次本来信心满满……
谁知道今晚一时疏忽，点煤油灯时把考卷烧出个大窟窿……
这不完蛋了嘛！
苍梧国规定科考期间，考卷是不允许更换的，更换考卷视同作弊。
所以这位老举人悲愤交加，越想越生气，一时想不开就用切面饼的刀把手腕子割了……
哎哟，那血呲啦啦地往外冒，特别吓人。
他左边的一个考生向号军反映，说曾听到他在号舍内坐着叹气。
哎，要是能及时发现就好了。
赵四福听后一阵惋惜，不就是区区一个会试，能中就中，不能中拉倒。
也不至于把命搭上吧。
这一晚上注定不太平了，贡院的主考官被连夜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他匆匆忙忙往考棚这边跑时，身上的官袍还没来得及系好。
主考官一脸慌张，这下他要惹上麻烦了。
至于麻烦大小……就要看考生的背景大小了。
这贡院主考官都是表面风光，其实没几个人愿意干。
每年朝廷选拔主考官时，朝廷大员们都是当成烫手山芋推来推去，谁都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
这活儿，哼，钱少责任大，麻烦破事多，而且劳心劳力，费神得很。
属于吃力不讨好的活。
要是能风平浪静把这九天熬下来还行，可要是像今晚这样摊上这么一档子窝囊事……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就算考生是自杀的，这责任也是主考官负。
啊呸，都是什么破活儿。
赵四福看着不远处满头大汗的主考官，心里居然有点同情：
“有点心疼这老头儿，看来是真摊上事儿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贡院内又调入一批号军，说是今晚要守着考生，避免发生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