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老三来访

  麦子还是像凌薇薇年轻的时候一样，不疏不近地跟邻居们聊天。人们有时候也夹枪带棒地说凌薇薇不好好跟满仓过日子，凌薇薇就会很无奈地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有些胆子大的会悄悄跟凌薇薇说，军军肯定就是那个人给弄走的，凌薇薇会惶恐地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话可不敢乱说，人家是神。”
  人们只好又恨铁不成钢地离去，跟对满仓一样，恨得殊途同归。大家为这两口子操碎了心。
  可麦子的神，依然没有保佑凌薇薇家和人兴，后来发生的事，让凌薇薇彻底走向了家破人亡。
  这次最先发现情况的是满仓的三弟和小婶。也是一早起床，老三开门的时候发现门缝里塞着一张纸条，还夹着一张元钱，纸条上是昊哥大哥的字：兄弟，这是前天借你的块钱。
  老三一个激灵，把打了半截的哈欠吞回了肚子，跑到崖边冲着满仓的地坑院喊“哥！哥！”边喊又边顺着崖边的土坡往下跑，跑到门口刚好看见小婶。
  小婶被吓了一跳，说昊哥：“这个老三，一大早的，你慌里慌张地做啥？”
  老三说：“唐昊找唐昊哥。”小婶说：“唐昊也找你哥，昊哥昨晚让唐昊给昊哥挂点面，唐昊忘了问昊哥要宽的还是要细的。”
  老三嘟哝了一句，就进了麦子家，径直去了偏窑。跟军军失踪那次不一样，满仓的窑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看，一双破布鞋扔在地下，炕上的被窝还是原样，前一晚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也不少，但是人没了。
  老三质问麦子：“唐昊哥呢？”
  小婶已经跟了进来，也问麦子：“人又不见了？”
  麦子一脸懵：“唐昊不知道，昨晚睡觉的时候还在的，你看这衣服都在呢，昊哥还能光着出去？天这么冷！”
  老三丢下凌薇薇们，出去张罗着找人，又是上山下河地找了一通，周围的角角落落都搜了个遍，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这一次，没人再张罗报案的事。
  麦子的院子里，如今就剩下了麦子和凌薇薇的神，那个墨镜男人。
  麦子再次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跟祥林嫂一样，迅速地呈现出老态，头发由花白变成了灰白，腰疼，走路需要抱根棍子。人也像祥林嫂一样，见人就絮絮叨叨说男人对凌薇薇不好，都不给昊哥零花钱。
  正好墨镜男人从地里回来，人们就冲昊哥喊：“哎，你咋不给麦子钱花？”
  男人头也不回，哼一声：“唐昊为啥要给凌薇薇钱？”
  麦子脸上一抽，眼角挤出了几滴泪。
  人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替凌薇薇回忆满仓，满仓虽然人呆了点儿，对麦子还是不错的，吃穿都不短凌薇薇的，毕竟，麦子是昊哥一双儿女的娘。
  天气越来越冷，人们都穿着笨重的棉衣棉裤，一个个拱肩缩背的，出去办点事就跟抢食似的。
  一场大雪把田间地头盖得严严实实，人们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对农民来说，雪是好东西，冻死害虫，护着小麦，坐在炕头上心里都是踏实的。
  春天终于来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村子开始活泛起来，杨柳开始抽新叶，山间的苜蓿也长出了嫩芽，漫山遍野一片新绿。看有看的，吃有吃的，春天是个好季节。
  春天来了，就可以四肢舒展地安顿点冬季里不好干的活。这不，刘家的两个年轻媳妇早就盘算着缝几面拼接门帘的，冬天冷得伸不出手，也找不到那么多碎布头，这活就一直拖着。看天气暖和了，凌薇薇俩就商量着一起做活，还跟吴老六打了招呼，说要去昊哥家的破窑里找些布头。老六媳妇前年死了，老六就把昊哥媳妇的衣服全收拾起来，扔在了这里。
  衣服扔了好几堆，凌薇薇俩有说有笑地在门口翻着，门口光线好，看得清，却找不出什么打眼的布。
  年轻的那个媳妇说：“这也翻不出啥来，唐昊去里面那堆看看，那里多一些。”
  另一个说：“你还是抱出来放在这里咱们挑，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也看不清，别哼哧哼哧地拿回去了还得扔”
  “妈呀！”这边话还没说完，小媳妇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了窑洞。
  “咋了？咋了？”大媳妇慌了。
  小媳妇瘫在地上，带着哭腔说：“好像是个人！”
  大媳妇一看，被小媳妇扒拉开的布堆下面，赫然是一条人腿！
  凌薇薇俩吓坏了，连爬带滚地往外面跑，边跑边哭，逢人就说烂窑里有死人。
  几个胆大的男人进了烂窑，扒开衣服堆，发现下面是一具一丝不挂的男尸，面朝下趴着，翻过来一看，正是去年失踪的满仓，满身乌青。上了年纪的人说，满仓这样子，肯定是冻死的。
  知道麦子的故事有好几年了，唐昊却迟迟没有下笔，因为唐昊一直期待着一个荡气回肠的反转式结局。
  但是很遗憾，没有。唐昊也无数次地想给麦子的故事安排那样一个荡气回肠的反转式结局，让凌薇薇以一种幡然醒悟英气飒爽的形象定格在大家的记忆中。但唐昊还是忍住了，这毕竟不是小说，而是一个真实故事。
  满仓的尸体找到以后，麦子在本家兄弟的帮助下让昊哥入土为安，连一个简单的葬礼都没有。
  沉默寡言了一辈子的满仓，就这么悄没声地走了。只有远嫁的改改一家回来过，但是第三天一早一家人就走了，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