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东西没人买
第一站张汉东去的是当地黑市。
市场没有路灯，黑乎乎的来去匆匆的人不少，不过每个人都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连交易的声音都很小。
路口站着个年轻人招呼他说：“哥们，没见过你呀，第一次来？你卖什么来的？”
张汉东说：“面包。”打开来给他看了看说：“又香又甜的面包，买几个回去给家人尝尝？”
年轻人上下打量一番说：“你这个乡下人还怪洋气嘞，面包哪弄的？”
一点都没生气，穿得破破烂烂被城里小年轻叫乡下人很正常，和气生财。
“反正不是偷来的，你就说要不要吧？”
“多少钱？”
“五毛钱一个，看看这面包多大，一个就能吃饱。”
这批面包用了差不多六斤面粉，鸡蛋二十个，白糖用了二斤多，做成四十五个小面包，全家每人吃了一个，又给吴氏留了一个，出来带了正好四十个。
如今面粉两毛八一斤，鸡蛋五分钱一个，白糖花了一块七，单是成本就已经用掉三块七毛。
在彩凤看来，他的行为简直太冒险了，偷偷祈祷成功不许失败那种，不然，萍婶的白面都还不起。
张汉东比她乐观多了，他从未来回到现在，认为城里物资匮乏，食物紧缺，面包又是县城还没见过的新事物。
那么好的东西只要拿出去，你说没人要，不存在的。
嗯，虽然这么想，还是会心虚。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年轻人，没想到年轻人咽了咽口水却说：“那么贵，买不起。”
城里议价面粉是二毛八一斤，一个小小的面包能买二斤白面，天天跑黑市他也不舍得。
张汉东只好继续往里找，找了个空地把面包亮出来。
确实有不少人闻到香味上来围观，可当大家听到一个就要五毛钱时，都摇头走了，一个掏钱买的都没有。
对，就是一个都没有。
七十年代城里人都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吗，这行情太打击人了。
许久都没开张，张汉东开始着急起来，花光了家里的钱，弄得要破产了，卖不掉的话真完蛋。
他开始叫卖起来，终于一个干部模样的经过，买走了四个。
嗯，本钱回来了一半，心情才略微好了些。
再接下来，面包一直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张汉东觉得这不是他所理解的1979年，不是说物资紧缺吗？面包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没见过，但这东西大家肯定都听说过吧。
熊国电影、鹰国电影里都出现过，你们难道都不想尝个鲜？
天大亮的时候，才又艰难地卖出去一个，市场上的人忽然像是约好了一样，呼啦一窝蜂似得走了干净。
原来外面有市场管理人员来了，他只好也跟着跑起来。
在黑市卖面包的计划，算是破产了，必须马上找到另一个地方出货。
逛早市的人需要的可能是粮食、粮票、布票一类的基本物资，面包算不上生活必需品，又比较贵，属于可买可不买的范畴，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宽裕，能不买就不买了。
可是，张汉东带来的面包是一定要卖出去的。
只是它的消费人群究竟在什么地方呢？面前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打闹着从身边跑开，原来上学的时间到了，想来这时候燕子也该去学校了吧，
他不由自主跟着学生来到学校门口，把笆斗打开大声吆喝说：“面包，面包，又香又甜的面包。”
香味和面包这个名字引起了学生的兴趣，瞬间围上了一大群孩子，他马上热情的招呼说：“同学们快来看，又香又甜的面包，买一个尝尝吧。”
学生们倒是很热情，但是听说面包五毛钱一个时，人群瞬间散光了，张汉东摸了摸鼻子，开始怀疑定价是不是真有问题。
学生可是重要的目标客户，怎么也都不买？
学校门口卖了半小时，才卖掉了一个，又看到有人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一见不好，马上挎起笆斗就跑，那些人追了他好几条街才放弃。
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腿都跑细了，不禁有点泄气，卖东西太难了。
这时代和他知道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忽然间，他的胳膊被人紧紧抓住说：“老远看着就是你，你跑什么，害我追这么久？”
张汉东奋力甩开那人的胳膊拔腿就跑，跑了很远听见身后传来那人气急败坏的嚷说：“我又不抢你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咦，这声音很熟悉嘛，回头看时，原来是满仓站在身后，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张汉东松了口气说：“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也进城了？”
“我爸编了个筐，让我进城来卖，你笆斗里挎的什么？”他两手空空，看来筐已经卖了。
张汉东拿了个面包递给他说：“面包做好了，你尝尝。”
满仓接过来看了一会，却并不吃，恍然大悟说：“这就是你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做的？还真做成了呢，你啥时候进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又不知道你也要来，不然肯定找你，快吃吧。”
满仓问说：“这就是面包呀，真香，卖多少钱一个？”
“五毛。”
满仓慌忙把面包塞还给他说：“这么贵的东西，给我不是糟践了，你留着卖吧，五毛钱都够我爸抽两个月烟叶了。”
张汉东抬腿给了他一脚说：“东西做了就是给人吃的，尝尝我的手艺，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满仓把面包放在嘴边，作势要咬说：“那我可真吃了，你不要舍不得。”
“你不吃就还给我。”
满仓三口两口把面包吃下肚说：“真好吃，你这手艺没说的，这东西城里人一定都喜欢。”
张汉东垂头丧气说：“好吃有什么用，没人买呀，我快把城都转了个遍，也没卖出去几个。”
满仓听了他卖东西的经过，没看笑话，而是担心地问：“那你怎么办？”
张汉东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怎么办，我就不信这么好的东西没人买，一定是卖东西的地方不对。”
他说着打量着身处的环境，正在一个小公园，远处不少城里老头老太遛鸟下棋锻炼身体。
他们这些人退休了有工资，啥都不用干，乡下老人哪怕活到八十岁还得干，像鸡一样挠一口吃一口，不挠就得饿着。
同样辛苦一辈子，结果却完全不一样。
看着他们张汉东忽然眼前一亮，把满仓叫过来，附耳神秘兮兮说了一会，满仓说：“你从小就奸，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怪不得我爸不让我跟你一起玩。”
这个奸不是奸诈，而是精明的意思。
说完他拍着胸脯表示：“行，交给我吧。”
张汉东说：“等会表演卖力点，我这些面包能不能卖掉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