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别意同
两人举着火把,沿着石径走着,皋陶道:“都君,我看暄翮虽是女子,但其智谋韬略,却是丝毫不输南烛三人,或者说更像是他们的领头人。我在咎鹞城听闻他们四人的传说时,还略有些不信,如今却是深信不疑哪。”
并排而行的妫重华回道:“暄翮极有主见,法力当是四人中最高强的,不过南烛、扶仑和大虾也各有所长,都是智勇双全之才,他四人的武功,当世难有相抗者。有他们助我降服邪魔妖道,我这颗心,是放宽了许多。皋兄,你我惺惺相惜,从今共事,当真天赐机缘。”
不知不觉,妫重华已经到渡口处,他停下脚步,对皋陶道:“皋兄,这就休息,明天再会。”说罢他上了船,往对岸的自家府邸而去。在水一方的“妫汭皋”与岸上妫重华的院子也就相距两百多丈,有什么事一个呼哨顿时就会有响应。
各自都回了房之后,莫暄翮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熄灯休息,却听得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有节奏,三下之后就停止了。她心中一动,在门内问道:“是谁在外面?”
只听得一声很轻的话音:“暄翮,是我。”
是他,真的是他。
莫暄翮打开门,便看到门外长身而立的嬴夔,离她几乎就只有半寸,她将他让进来,将门关上。她的房间是用上好的松脂照明,大堂明亮而安宁。
“嬴夔哥哥……”莫暄翮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是因为想念。
嬴夔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鬓角,却又落了下去。他对她道:“暄翮,你一去十日国一月有余,终于见到你回来。本想着多些时间与你相处,你却又将外出。就不能多一会儿时间?”
看到嬴夔为他而牵挂的样子,莫暄翮也很有些不忍心,曾经对他满腔的爱恋,却因为董嗣钦让她在心里有了一丝迟疑,她只能笑着安慰他,道:“不就分别一小阵,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很多事情必须得承担。”
她说完,不及防地嬴夔一下就将她揽进了怀中,像上次分别时一样,很温柔很温柔地,莫暄翮也用双手环住了他,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感觉到安心一点,可是,她却要不由自主想起董嗣钦来,扶仑的脸也在她脑海中略过。
正在莫暄翮胡思乱想之时,嬴夔却在她耳边继续说起话来:“曾经,我以为你可以是我的,可现在,你知道吗,暄翮,我好害怕握不住你。”
莫暄翮凌乱的思绪一下被断了开来,她将身体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看着嬴夔那种俊美而冷毅的脸庞、清澈如水的星眸,怯怯地问他:“嬴夔哥哥,你怎么了?”
嬴夔顿了一下,才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向都君提起过想迎娶你的事,可是……”
听到这话,莫暄翮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起来,忙问道:“真的?可是怎样?”
却见嬴夔微微发怔,苦笑着摇头:“都君说他很欢喜,不过他说他虽是大哥,但感情上的事必须由你自己做主,让我等你回来亲自与你商议。是的,我本来便想你回来就跟你说的,只是你和大虾去十日国后,虽然事情繁忙,但闲下来时总是心神不宁的。我也明白,都君不插手我们的事,既是对我们的尊重,也是考虑到大虾和扶仑,他知道,尤其是大虾,对你一番情意。”
“那你呢,嬴夔哥哥,不也是吗?”莫暄翮迎着嬴夔的目光,眼中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涩,惊得她忙偏过头去,闭上眼睛,极力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嬴夔却继续说了下去:“这次回来,大虾变得与往前不太一样了,我不知道路途上你们发生了些什么事,但大虾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说到这,他停顿下来,因为他感觉到的是感情上的威胁,一个男人努力变得更为优秀,是一定有精神上的动力的,而这动力,很大程度上会是因为爱着一个女人。
原本,莫暄翮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从来都想的是能够潇潇洒洒地过一生,痛痛快快地建功业,可以碰上感情之事,便是神仙也难以分个子丑丁卯出来。如果不谈扶仑,仅嬴夔和董嗣钦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她都已然彷徨无措,本来的理智一下又遁于无形。
但她还是理了理思绪,找了个理由,对嬴夔道:“或许是在十日国时与空照比武论箭,更激起了大虾的斗志吧。羲仲大人也说大虾根骨奇特,大器可期。”说着自己都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可是这究竟是不能让嬴夔完全相信的,他看着她,问她:“暄翮,那你回答我,你肯不肯,和我在一起,长相厮守?”
莫暄翮也正视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道:“你和大虾、南烛、扶仑,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希望永远能够如兄弟手足一样,同甘同苦,相扶相持。你在我心里,你能记得这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在痛苦中挣扎的莫暄翮知道,此刻无论怎样回答都是难以自处的,虽然董嗣钦说只要她快乐幸福就好,但她又怎么能伤害到他。同样,她也不能伤害到嬴夔。
与其这样,还不如终身不嫁,于情或许相欠得要少一些。他们终究,还是想回到南越的,虽然也许还要许久以后。女人敏感细腻的一面,她也逃脱不掉。她不忍,让感情留下遗憾。
宁可守缺,也不抱憾。除此,还能如何?
嬴夔盯着他,嘴唇有些颤抖,喃喃道:“你不用为难,暄翮,休息吧。我理解。”说着,转身往门外走。
就在这时,莫暄翮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嬴夔,轻轻说道:“夔哥哥,我期待着,你在乐音上的成就,天下百姓需要你!”
可嬴夔并没有回头,只很郑重地答道:“会的。”待莫暄翮松开手,他便出门而去,只留下月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莫暄翮的眼前。
而莫暄翮,却关上了门,身子紧贴着木门,一个人,兀自默默地流下泪来。
正当嬴夔拐个弯,准备朝自己的小木屋方向而去,却见身后人影一闪,他立马定住,转身一看,果然没有猜错,正是董嗣钦。
他没有任何惊愕的表情,只是低声道:“随我来。”
说着,嬴夔白影一动,便飘然而向自己所住的小木屋,董嗣钦也脚下运力,迅疾两人便到了嬴夔屋内。
嬴夔在他的古琴前坐下来,拂了拂衣袖,面色端然,对董嗣钦道:“大虾,你应该并非是要找我的?”
董嗣钦只是站着,脸上也是平静如水,看着嬴夔,表情淡淡:“我本就是要来找你的。”
“难得。”嬴夔埋下头,抚了抚琴弦,不知道董嗣钦对他这个明面上的情敌要作何行动。原来,自院子里出来后,董嗣钦一直在背后跟着他,可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他看着董嗣钦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光芒,他们是情敌,但也是好友,虽然是不同气质的人,但他明显感觉到,董嗣钦从一个插科打诨不着边际的人,变成了一个沉稳锐利渐露锋芒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对视,半晌也没有谁说话,过得一会儿,董嗣钦终于开口道:“答应我,一定要给暄翮幸福。”
孰知嬴夔意味不明地笑笑,心想难道他和暄翮在屋内的对话,他并没有偷听?便道:“大虾,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董嗣钦却显得有点惊愕:“为何?”
“没有为何,难道,你觉得她心中爱的是我?”嬴夔的笑容中带着苦涩,却又旋即回复到了惯常的平静。
见董嗣钦一动不动,嬴夔继续道:“其实,也许我们都多想了。暄翮,她要的是我们都永远这般如血浓于水的情感,为同一个目标而付出。无论谁在爱着她,她选择谁,或者连选择都不做,我们始终都是好兄弟,不是吗?”
已然心中明白的董嗣钦也轻松起来,道:“原来,我们想的一样。”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嬴夔的房间。
嬴夔坐在古琴旁,闭上眼,任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抚过,弹奏一曲《朝阳谷》,那是他新作的曲子,每一个律动的音符,都在诉说着相思,诉说对莫暄翮的眷恋。
能够打动暄翮的男子,决不会是一般人。嬴夔与董嗣钦恰恰都是。
此刻夜深人静,隐隐的琴声在“妫汭皋”上缭绕,有的安然入眠,有的却还在痴痴而念。扶仑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他不是不想找个机会单独与莫暄翮聊聊,只是他怎么也没能迈出那一步,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念想,直至睡意袭来。
如今扶仑已经对上古文字掌握了个透,在妫重华的建议下,他开始编纂起有虞整个部族的历史起来,名作《有虞通志》,这项工作已经自他和赵楠烛从咎鹞城回有虞就已经展开了来,对有虞部族发展了如指掌的史官络谌等人也在协助提供资料。扶仑是个严谨而细心不过的人,也是攥写《有虞通志》的不二人选,若扶仑外出处置饕餮,工作就由络谌接续。扶仑也在心里打算着,后面应该完成磅礴厚重的《唐尧本纪》《帝舜本纪》,将他们来到上古所亲历的真实历史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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