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惘然何为
可是,老人却像没听到一般,只是安静地坐下来,伸出枯瘦的手指,不停在地上画着他们看不懂的符号,口中喃喃自语,浑然不理会站在一旁的莫暄翮四人。
董嗣钦提议道:“扶仑、南烛,这样,我们去搜集一下周围的尸骨,都堆在一起焚烧和掩埋,祭祀族庙,超度亡灵,也算是对在天之灵的告慰。”
赵楠烛表示同意,扶仑说了句:“饕餮是个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凶兽,我们尽力找吧,能找到一些是一些。”说罢,三人便分散开去寻找。
在南越的时候,赵楠烛、扶仑这样的公子哥,基本很少机会与死人、尸体、枯骨打交道,可自从到了这尧舜时代,不但见到各种各样曾经只存在于《山海经》这样神书中的奇谭异物,经天纬地中的神话一般的故事,还要杀恶兽除二类,让双手沾满血腥可却觉得所做之事理所当然,他们在为着匡扶明君、除暴安良、降妖伏魔、造福百姓而一往无前。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从华胥天尊赋予他们四神宿的使命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要走的路。
莫暄翮好劝歹劝,总算让老人开口喝了点水,除此,老人还是不说话。当夕阳西下之时,族庙内堆满了扶仑三人捡拾回来的族人枯骨时,老人的眼里终于闪过悲鸣,他想放声大哭,可终究是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地垂下头,眼神满是黯淡。
当浅淡的夕阳在老人古铜色的肌肤上轻轻划过,亲吻他满脸的褶皱时,族庙前的上空已经冉冉升起滚滚浓烟,族人的尸骨终于在烈火下,彼此拥有化为灰烬融在了一起。
最后,所有的灰烬都被董嗣钦用巨大的木匣子装了起来,供奉在族庙中。可当夜色深沉,大家都忙完之时,董嗣钦想要拉一直盘坐在地上的老人起来时,却怎么也拉不到,一探鼻息,老人竟已浑身冰凉,竟然也随族人的亡灵去了。
见此情形,莫暄翮和赵楠烛皆难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唯有扶仑仰天长叹:“早该想到会有此结果,却还是真的来了。老人家,一路走好……”
在焚烧完最后一具属于老人的尸体后,头顶正是繁星点点,辽阔的长天显得那么低那么近,就像在头顶一般。
在盛放老人骨灰的木匣前,四人都郑重地行了拜礼,这一夜,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在一个老人告诉过他们的叫做沟族的族庙内,守着满庙的亡灵,度过了无比沉重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没有合过眼的他们,踏上了回妫城的路。先是走了一段山路,再下到河谷中,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民居歇息,修养下精神。
四人的情绪已然缓了过来,莫暄翮首先说道:“之前南烛提议钩吾山周围上百里的地方,可以建议都君从东夷迁一些百姓过来开垦居住,本来也是没错的,只不过可能思虑欠周,所以扶仑阻拦有其道理。”
赵楠烛叹了口气道:“也怪我当时口快,一时没有想那么周全。确实如此,这天下依旧是尧帝的天下。就算如今都君的威势已无人可匹敌,但毕竟树大招风,丹朱、驩兜等人随时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实不可落人口实,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扣上狼子野心不义之举的罪名,这让都君难以自处。荒零之地的处置,都君作为辅政首臣,只可上疏谏言,却不可行尧帝之权,否则是僭越犯上。”
扶仑道:“自前年初夏尧帝嫁娥皇、女英于都君,至今已逾两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都君就要真正主政天下。目前我华夏酋邦危机重重,几近土崩瓦解,可是依尧帝的意思,终是想传位于丹朱,而让都君辅政。以都君的魄略、胸襟,岂可久居人下,就算他甘愿,恐怕世人也不甘愿,丹朱更会忌惮他功高震主,加上驩兜煽风点火,如此一来,势必有乱。时间已然不多,我们回妫城得加紧与都君谋划。”
“历史风云轮转,势不可逆,天下注定会是舜帝的,我们只是有此机缘来到这大治的时代见证整个过程而已。有我们,都君会增添很多助力;没有我们,结局仍会是一样。”莫暄翮感慨道。
此时董嗣钦倒是抬头问莫暄翮道:“那我们的结局呢?”
莫暄翮旋即一怔:“我们?”
董嗣钦怅然若失:“你理解错了,我指的不是我们两人,而是我们四人,是在这个时代老去死去,还是功成之后便可回南越,你们不想你们的苍梧王城,我可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想念突突峰的孩儿们……”
赵楠烛插口道:“现在想那么多,有何用,我们秉领华胥天神的旨意,终将如何,还不是得听从安排。你要急,直接焚香引灵,询问九天玄女好了。”
“你们烦不烦,这个问题可不是提过一次两次了,消停下吧,讨论根本无益。谁不想念南越的日子,即便苍梧偏居南隅,相比大汉王朝之盛势虽有差距,但也自得一番乐土。想想当下吧!”莫暄翮道。
她的心里,倒是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有半年多没见到嬴夔了,岂有一刻不想他。董嗣钦在身边,想见到总能见到,可嬴夔,却只能放在心里,惦念着,回忆着。最纠结,莫过于感情。
一想到即将要返回妫城,四人的心情难免放松了许多。路途是自东南方向而行,回城他们选择了步行,而不是直接飞行缩短时日。
当初离开妫城时,还是杨柳依依、春寒料峭的二月末,转瞬归期,已经是作物收割、遍地金黄的九月了,一路行来,一路观民情,探民意,但在他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却是四大凶兽被他四人诛灭的消息已经被各族传开。看来妫重华的消息散播速度确实是快。
当听到乡野之间,都在传颂着莫暄翮、赵楠烛、扶仑、董嗣钦四位大侠为民解困、降妖伏魔的功德之时,也在称赞妫重华的用人得力治世之才,相形之下,丹朱的名声就实在不那么好了。
这一褒一贬,其意所指很明显,四人听在耳里,但也知与丹朱的较量将会正式摆到台面上了。越往前行,越发觉其他部落百姓几乎在将他们四人神话了,连他们的面容衣着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弄得四人反而不敢大摇大摆地行走大路,免得被发觉出来,增添一些不必要的插曲。于是,索性走起小道来。
在翻山越岭的途中,他们倒也是遇到点小状况。董嗣钦首先发现有可疑的人员在鬼鬼祟祟地跟踪他们,但他们的动作是何等之快,迅速就消失在跟踪之人的视线里,甚至和他们捉起迷藏来。
其后,莫暄翮四人出其不意出现在跟踪的一队人身后,发现这一队人大约十一人左右,法力都不低,但毕竟不是一个量级的,很快被四人制服。逼问之下,得知是丹朱派来的。既是丹朱,那也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多意外。他们将跟踪的一群人打伤,废去法力,便说放他们回丹渊给丹朱报信息,但结果是那些人自知办事不利,恐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便从此消失山林间,再无影踪。
丹朱得知后与驩兜商议时,恨得牙痒痒,一计不成,再接二连三在莫暄翮四人回程的路上设下埋伏,可这些小伎俩早就被预料到了,是以次次都是一样的下场,派去的人或伤或亡或从此了无踪迹,连续这么折腾几次,丹朱也知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四人,反而又结上了更大的梁子,便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剩下的三百里路顺风顺水得不行,不过离妫城还有十多里的路时,眼看归家在即,董嗣钦却突然有些迟疑,注意到他的动作,赵楠烛和扶仑的反应没那么快,但莫暄翮却是心下了然:“大虾,你是担心回去,又要见到虹照妹妹,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是吧?”
董嗣钦没有吭声。
赵楠烛却道:“暄翮,你还说呢,那不都该怪你。”看着莫暄翮惊愕地抬了抬眉,他继续道:“其一,自从漓水初见你的时候,大虾便倾心于你,在突突峰的石洞里更想强娶你为妻,你不肯从,导致他现在都没个媳妇。其二,是你提议和大虾一起去十日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遇到虹照并被纠缠上,更不至于如今这般烦恼。让你假装是他的女人来摆脱虹照你也不肯,最后人家都追到妫城来了。你说说,难道不该怪你?”
这番话赵楠烛本是逗逗莫暄翮的,但他一板一眼说起来就像真在替董嗣钦出头,责怪莫暄翮,弄得莫暄翮一时无名火起,抽出玄素冰清剑就朝路旁的草丛狂砍一气,扶仑想拦也拦不住。
见莫暄翮一个劲儿在草丛中舞剑乱砍,扶仑对赵楠烛道:“南烛,你少说两句不行,偏偏要去激暄翮,火上浇油可不是你的风格。”
赵楠烛心知扶仑心疼莫暄翮,便拍拍他:“我的错,我的错。”顺道也向董嗣钦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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