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雷雨

  丁贵嫔看着她脸色苍白地杵在那里,忙拉住他的手安抚:“既然要下雨,你就莫走了,我让她们在屋里给你置张软塌。”
  无双苍白着脸点头。她素来胆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唯有一件东西她怕得不行,就是打雷闪电。雷雨天气即便有十个丫鬟婆子陪着她也会反复惊醒,必须要亲人在侧才能安眠。
  原本丁家唯有三个女儿,长女生子萧纶,次女生子萧统,小女儿嫁于陈庆之后一连生了五个儿子,近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女儿,自然是明珠中的明珠,不肯让她受一点惊吓的。只是丁道迁和陈庆之常年不在京中,几个哥哥成家之后,照顾无双的重任就来到了丁贵嫔和丁充华这里。
  只可惜无双和丁充华素来不对付,纵然丁贵嫔有意缓和二人关系,二人现在仍旧势同水火,一点就着。
  说话间,已经有婢女撤了饭桌,将软塌抬进来。芳月想到柜中的褥子都是旧的不曾晾晒过,恐怕沾染潮气,就打发人去东厢房取无双的被褥来。
  不多时那个宫女就回转了,双手却空着,芳月刚要发作,就见东厢房的宫女桂儿抱着一床被褥进来。芳月接过她手中的被褥,桂儿仍旧呆站在那里。
  “桂儿?”芳月喊她。
  “喏。”桂儿自知失态,退至一侧。
  “是让什么把你的魂吃了?怎么魂不守舍的?”丁贵嫔有些愠怒。
  “奴婢失礼,”桂儿忙跪在地上,“只是东厢房里刚熏好了香,奴婢觉得可惜了。”
  丁贵嫔摆摆手:“一些香值什么钱,说出去叫人笑话。你既然觉得可惜,就去东厢房熏着吧。”
  桂儿变了脸色,不住地磕头:“奴婢不敢,请贵嫔娘娘开恩。”
  芳月也帮她解围:“她春上才进宫,眼皮子浅些也是有的,此事闹大了也不利于娘娘清誉,不如打发她去门口守夜吧。”
  丁贵嫔点点头:“丫头意下如何?”
  无双虽然觉得这桂儿比之平时举止怪异,还是不忍她受罚,就点点头。
  “既如此,就去外面守着吧。”
  “谢贵嫔娘娘。”桂儿又忙不迭磕了几个头,飞快跑出去了。
  不多时就下起了大雨,打在窗外的榆树叶上,噼噼啪啪地响。二人就着烛火做了会儿刺绣。等到雨声渐轻,丁贵嫔又拉着无双又说了会话,一直到戌时才睡下。半夜里雷声越发得紧,一道闪电把半间屋子照得灯火通明。无双猛地惊醒,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看到丁贵嫔已经睡熟了,外间灯也熄了,雷声和闪电暂时停歇,雨也下得平稳,只有门口的灯笼投进来一点微光。
  她顺了顺心口,就要躺下。一道闪电打下来,透过窗纸和层层树影,她看到有一道身影飞快从远处闪过!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她不会看错,那就是个人,而且是个会轻功的高手!
  无双披上衣服追出去,刚出了门,守夜的桂儿受惊出声:“姑娘怎么了?”
  那个黑影应该也听到了桂儿的声音,无双刚走出几步,又是一道闪电打下来,无双吓得腿脚发软。等到再有力气追出去时,那个黑影已经跳出墙外了。
  芳月追出来看,丁贵嫔也醒了,无双害怕她担心,寻了个理由敷衍过去,自己却怎样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已经大晴。无双正就着宫女递来的水盆洗漱,就听到外面宫女通传范贵人前来请安。
  “快快请进来,”丁贵嫔一面擦着手 一面吩咐,又低下头思忖,“她倒是稀客,也不知什么缘故。”
  “她这是无利不起早,巴巴地过来,也不见别人都还没起呢。”
  说话间范贵人已经进得门,未见其人,先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花香,又听到钗环叮当作响。无双自小充作男孩教养,丁贵嫔身体不好不喜熏香,冷不丁闻到这厚重的香气,无双直呛得咳嗽。
  范贵人原本幸灾乐祸地走进来,看到无双散着头发坐在软榻上擦脸,脸色一变,还是很快又收拾起笑容,坐在矮凳上。
  “无双这么大了还黏着姨母睡啊,也不害臊。”
  无双心想你儿子都快而立之年了还每天黏在你屁股后面,你说东不敢往西的。你还好意思说我,真是乌鸦坐在煤堆上,看不见自己黑。
  面上还是牵起一丝假笑,正要张口,又被呛得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谢天谢地,范贵人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几分,才让她的鼻子没那么遭殃。
  丁贵嫔擦完手,将帕子放回托盘里,“显阳殿里没个人气的,有无双这孩子陪着,日子也有些生趣。”
  “是啊,外面的丫头们挤破头也要进来,殊不知里面也大有难处呢。如今孩子们都大了,陛下又忙,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来一趟呢。”范贵人说着,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无双只想翻白眼,姨母虽然是贵嫔,但是架不住色衰爱弛,今上又忌惮丁家和陈家,鲜少来显阳殿郭野。反倒是范贵人母家是朝中新贵,是今上一手提拔上来的,因此范贵人虽然年华不再,也时常承得今上雨露。她嘴上埋怨今上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实际是向丁贵嫔炫耀今上时常去她那里。
  幸而丁贵嫔如今已不再索求他的宠爱,此时也是平静地回她:“陛下素来宠爱妹妹的,只是如今天下未定,妹妹合该多体谅陛下才是。”
  范贵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了个没趣,也只好悻悻地回应。她捧起茶喝了一口,又看向无双:“无双丫头也到了岁数了,可有合心意的人?”
  无双扑到丁贵嫔怀里:“无双现在只想好好陪伴姨母。”
  丁贵嫔忙安抚她:“才多大的孩子哪懂这些事情。这样好的孩子,我还想再留两年呢。”
  “也好,现如今还是纶儿的婚事要紧,纶儿都十三了,合该开府了。”
  “纶儿的事自有他母亲替他留意,我一向不爱管这些闲事的。”
  范贵人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略坐了一会就走了,无双和丁贵嫔都觉得她今日行事古怪,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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