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守

  萧绎听闻此言,也没有再劝,点了几人同自己一同回转。
  路过吴淑媛的院落时,远远地就听到争吵声。他走过去,看到石霄横剑在门口,而吴淑媛的嬷嬷站在门内与他对峙。吴淑媛和两个宫女躲在嬷嬷身后,吴淑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们娘娘也是担心陛下安危,难道湘东王还有权管我们娘娘了不成?”
  石霄面容冷峻,一字一句朗声道:“眼下叛军猖獗,还望吴淑媛保重贵体,不要让陛下为您担忧。”
  “你拦着我们娘娘,才会让陛下为我们娘娘担忧。还不让开!”嬷嬷说着就要推开石霄。石霄将长剑抽出一截,嬷嬷的手还没碰到银白的剑面,就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手。
  “反了你了,你要刺杀我们淑媛不成?”嬷嬷哆嗦着出声。
  石霄面不改色:“湘东王也是奉了陛下和太子的旨意保护娘娘们,还望淑媛不要为难。诸位娘娘安分守己,陛下才无后顾之忧。”
  那嬷嬷还要再争辩什么,吴淑媛伸出手搭上嬷嬷的手臂:“算了,既然湘东王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们在院中等候便是。”
  说着,咳了一咳,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咳地回了屋中。
  嬷嬷原本横眉立目,一派不好惹的势头,看到吴淑媛咳嗽,这才又软了心肠,忙跟上去又是打帘子又是捶背。一行人很快全进了屋里。
  石霄收回剑,仍旧站立在屋门前守着吴淑媛。
  萧绎远远看了,心下对吴淑媛怀疑更甚。叛军来势汹汹,见人便杀,后宫妃嫔们无不闻之变色。加上他下令众人不得随意出入,紧闭屋门,以防被贼寇所伤。
  情势严峻,连丁贵嫔都闭门不出,只在屋内敬颂佛号,祈求安康。反而是一直潜心礼佛的吴淑媛突然担心起父皇的安危,不顾外面的危险也要去探望父皇,这实在奇怪。
  吴淑媛并不蠢,她作为前朝宫妃,能坐稳淑媛这个位置,自己的儿子又深受宠爱,被封为豫章王,可见她的手段一向是进退合度,颇得上意的。可是今日,在明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有可能受到危险的情况下,她却要硬闯,实在是不合常理。
  除非,她心里清楚叛军根本不会伤她,或者她有比活命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无论哪种情况,在尘埃落定之前,吴淑媛都是极度危险的。
  想到梦里策划这一切的就是她的儿子萧纶,萧绎更是皱紧眉头。
  他走上前,低声对石霄道:“继续盯紧吴淑媛,别让她们乱跑。”
  石霄应了声是,不再停靠在门前,而是爬上了院墙,紧紧盯着吴淑媛的动静,防止她们偷跑。
  萧绎马不停蹄地赶往萧衍所在的院落。由于萧衍的身份尊贵,他的院落在后院的最深处。此处两面都是高高的院墙,后面就是山峰,大军若想突破,只有前门这一条路。他吩咐众人在门前休整,以迎叛军。自己擦了擦脸上手上的血,以求体面,而后走进屋里。
  萧衍没有穿戴甲胄,只是穿了一身窄袖军装,坐在塌上,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剑出神。直到萧绎走到他面前,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才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
  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了,粘在银色的甲胄上,将甲胄和里面的衬衣都沾得肮脏不堪。萧绎的脸上应当擦过,却仍旧能看出血印。他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萧绎的脸上有几道划痕,甲胄上也有几处被刀锋砍开了缺口,幸而没有什么伤口,使他还能泰然自若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何时学的武艺,竟然到了这样精进的地步。他身上的血迹厚重,可以看出叛军只多不少,如此凶险的搏杀他却没有受什么伤,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儿子,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那时他守在病重的阮修容床前,每日衣不解带,形容消瘦。
  原本他送过萧绎一根长弓,希望他能学得一身文武艺。阮修容病倒后,他去看过一次,阮修容效仿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背过身不肯见他,只是哭着求他,她的儿子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从那之后,他渐渐不再留意萧绎的事。后面丁充华要停掉萧绎的课业,他也同意了。丁贵嫔以守孝为由不肯他入主显阳殿,他也默认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那个爬到桌子上毁了他书法的小子都这样大了,还如此英武不凡,实在令他惊叹。
  萧绎垂着头,也在悄悄打量着萧衍。
  汉人尚文,衣冠南渡后更甚,就连武将也是陈庆之这样的儒将更受追捧。可萧衍不同,萧衍也可以为文,他的诗文也有部分收录在萧统的《文选》里,足见其优秀。可萧衍身上完全没有文人的书卷气,他身上带着多年征战而磨练出的煞气,不怒自威。只消远远一眼,就让人望而生畏。
  两人都没说话,远远地传来兵铁交击声,一滴雨落在窗台上,碎成几瓣水花。
  萧绎躬下身,正要开口,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就从门窗同时冲了进来!
  萧绎顾不得许多,连忙举枪格挡,室内并不宽敞,长枪在其中挥舞,颇有些捉襟见肘。蒙面人见他施展不开,更是招招直击要害。
  萧绎费力躲避着,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他虽然武艺不精,居然也短暂地卡在了屏风前,隔绝了外间和里间,将萧衍挡在里面。
  这显然不是刺客们乐见的情形,他们的攻击也更快,更狠!
  一个刺客举刀刺向他的右腿,他连忙抬起右脚向后退去,倚在供桌上。又有一人向他的胸前刺来,萧绎举枪格挡。短刀划在枪柄上,留下粗浅的划痕。刺客见没有得手,立即后撤。
  又有一人上前,自房梁上向下一跃,萧绎向一旁滚开,那人重重落在供桌上,将一尊佛像连同供桌劈得粉碎,浮灰荡起一人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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