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新妇
又过了两日,听闻陈昕的车马终于要到京中,一家人都站在门前等候。
半晌过去,终于有一队马车停在门前。为首的人他们并不认识,众人向人群中瞟去,马上端坐的人中也没有陈昕。
就在众人犯嘀咕的时候,马车的帘子掀开了,在婢女的搀扶下,里面走下一个谪仙般的女子。她头梳扰鹤髻,身穿着水绿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与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怀中还抱着一张焦尾琴。两弯拂青黛蛾眉,一双悠悠含情目,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只见那女子款款走来,盈盈下拜:“妾苏凝,拜见祖母与几位嫂嫂。”
宋氏最先反应过来这位就是陈昕在义阳迎娶的新妇,忙走上去将人扶起来:“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
苏凝道过谢,这才缓缓站起身。老太君看到她这副柔弱知理的样子,心下十分满意,忙让人扶进去。
一面走,一面想着陈昕这小子。她本不看好这门亲事,因陈昕在外,祖母命有所不受,又生米煮成熟饭,她才不得已认下了这个孙媳。本以为是个乡野村妇,不知礼数,陈昕才不敢将人带回。如今一看苏凝气质脱俗,绝不是小门小户教养得出的,又感慨陈昕这小子实在好命,这样的好白菜竟然让他拱了。
想到陈昕,她才恍然发觉,忙问道:“怎么不见陈昕这臭小子?”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不在。原是苏凝太招人疼爱,以致他们见了苏凝,就忘了陈昕了。若不是老太君提起,他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少了个人。
苏凝答道:“原本我们夫妻是一同进城的,邵陵王派人在城门截住了夫君,说已为他设宴接风。夫君推脱不得,让我先回来拜见祖母和嫂嫂们。”
老太君点点头:“既然是邵陵王设宴,他又是邵陵王常侍,那便推脱不得。也罢,那就咱们娘几个先聚聚。”
说着,已经到了大堂内,众人依次落了坐,苏凝见陈无双年幼,想起她可能就是陈昕说的小妹,就落坐在陈无双上首。
老太君见她坐得这样远,不太高兴:“阿凝,快坐到祖母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凝连忙起身施礼,推辞道:“祖母厚爱,妾感激不尽。可孙媳年幼,资历尚浅,不便坐到几位嫂嫂上首。”
众人都劝她不必过于拘礼。陈无双见她还有些拘束,就搀着她向里面走:“五嫂嫂不必多礼,我的这几位嫂嫂呀,可是建康城里最为宽厚温和的女子了。况且祖母想多看看你,你就安稳坐下吧。”
说着将她按在离老太君最近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平素是陈庆之在坐,如今陈庆之虽然不在,苏凝坐到这里也是受宠若惊。
“不必害怕,这位置平日是你公公在坐。你公公不在,陈曜陈昕这几个小子也是坐过的。如今你公公不在,你坐在这里不妨事的。”老太君轻言安抚她,苏凝才坐下来。
老太君又一一为她介绍。
陈庆之长子陈昭,现为骠骑将军。娶妻宋氏玉姣,出身西河宋氏。因着婆母早故,陈府一直是她在掌家。宋玉姣性格温厚,且擅长岐黄之术,有什么事,尽可找她帮忙。
二子陈曜任曹行参军。娶妻李氏秀英,出身陇西李氏。李秀英英豪阔大,喜好武艺,尤擅长使霸王枪。
三子陈昀任奉朝清。娶妻高氏蕙兰,出身广陵高氏。高蕙兰擅苏绣,一双妙手可达出神入化的地步。
四子陈暄,自幼体弱,在延兴寺修行,没有妻眷。
苏凝依次向他们见礼。老太君又笑着指向坐在最下首的无双:“这是无双,她是几个孩子里最最可恶的一个,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你以后可要躲着她,别让她吃了你。”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苏凝也站起身,介绍起自己:“妾出身卑贱,父亲做着县令的小官,门第是比不过各位嫂嫂的。不过妾擅音律,若是祖母与嫂嫂不弃,妾愿献一曲为祖母嫂嫂助兴。”
老太君见她举止得体,更加喜欢,也不勉强她:“你的好意祖母心领了。只是你今日刚到家,一路上经受舟车劳顿之苦,还是莫要折腾了。”
“是呀,妹妹从义阳一路过来已是不易,还是保重身体为上。”宋氏将她按回座位上,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清酒。
“苏妹妹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你如此拘束,我们也不好开怀畅饮啊。”李氏冲她举杯,高氏见状,也端起酒杯敬她。
“既如此,妾便满饮此杯。”苏凝也不再推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大家脸上真诚的笑容,她心里也涌起一丝暖意。
一直到申时,老太君才遣散宴席,众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带着醉意回到了住处。
陈宵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们原本也差人去等陈昕,听说陈昕被邵陵王请去,只有新妇先到家中,便觉没趣。就连老太君象征性地差人请他们,他们也拒了。
如今听到这一家人把酒尽欢,想到他们一家人还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心里就发闷。这陈庆之一家,男子除了死的病的,无不是做着高官,前途无限。而他们巴巴地望了陈家这么久,连个芝麻大点的官都混不上,足以见得陈家人的可恶。
他越想越气,最后一拳砸在墙上。
“大哥,何必生气呢?”陈实摆弄着手里的扇子。
“你我虚度如此多光阴,虚长陈昕这小子许多岁,如今却要仰仗他的鼻息,让我如何不气!”
“何必为此生气呢?陈家看不上咱们,不还有那位大人吗?”陈实的眼里透出阴冷贪婪的光。
“可咱们和他们到底是同宗啊。”陈宵有些犹豫。
陈实冷笑:“同宗又如何,大哥顾及和他们亲戚,难道陈家就会赏咱们个小官当当?”
陈宵没再说话,陈实却知道,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和自己一样的打算。